第四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敲打着振华集团会议室的窗户,噼里啪啦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刊登着《振华严把施工质量关精益求精守一方平安》的报纸,但只有胡昌海在认真地看。
胡昌海摘下老花眼镜,冲林小民晃晃大拇指:“行呀,小民。”
林小民笑了笑,带着一分自得。
汪明宇心疼地说:“老胡,你也不想想,花了多少钱。”
赵显坤说:“花钱消灾,只要没有灾,就行。这次事件对咱们集团是一次考验。我很欣慰,大家齐心协力,小民搞定很难缠的媒体,明宇的自查自纠方案也成功地消除了后患。来,给咱们自己一点掌声。”
他鼓掌,其他人跟着鼓掌。
“但是……”
赵显坤眼神转为严厉,看向黄礼林。黄礼林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眼神露出些许紧张和不安。“礼林,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掉链子了,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说吧。”
“这起事故真是意外,我已经跟汪总汇报过了。”
黄礼林看着汪明宇。
“没有什么事故是意外。”
汪明宇恢复了之前的态度,“你仗着自己是公司的元老,平时我行我素,不肯听从我的管理。发生事故才想到集团,想到我。你的汇报遮遮掩掩,当时情况比较危急,我没有跟你细究。现在,当着领导班子的面,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黄礼林明白了,汪明宇不仅要跟他
切割清楚,而且第一时间调转枪口对准他了。我行我素、遮遮掩掩,每个字都在强调,不是他汪明宇管理不善,而是黄礼林仗着元老身份不服管理。
摘得挺干净的。
夏明嘴角微翘,并无意外之色。
所有人都看着黄礼林,目光如同审视犯人。黄礼林觉得很憋屈,瞪了汪明宇一眼,说:“事故的原因嘛……”
赵显坤打断他:“等一下,从农民工围堵众建讨薪说起。”
黄礼林怔了怔。夏明也有些诧异,看了赵显坤一眼。
黄礼林说:“董事长,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赵显坤说:“就算过去了,我也想听听为什么。”
黄礼林尴尬,说:“当时手头紧,没有及时给他们发放劳务费,他们闹到众建了。就这么简单。”
赵显坤问:“手头紧,为什么没有向集团求助?”
汪明宇眼神一动,悄悄地瞥了一眼赵显坤。
黄礼林说:“董事长,不瞒您说,以前遇到困难,我首先就想到集团,也跟汪总提过。可是汪总怎么说的,你们天科是自负盈亏的独立法人子公司,要自力更生,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哭哭啼啼。”
汪明宇摇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一直在强调,集团是一个整体,天科是集团的一分子。”
“明宇这句话说得好。”
赵显坤赞许地点头,微微拔高声音,“集团是一个整体。分为各个公司是管理方便,而不是亲疏远近之分
,大家都是兄弟公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经理管理公司运营,是管家,不要管家管久了,就以为家是自己的,和集团离心离德。”
夏明又看了赵显坤一眼,有意思,这是给所有人敲边鼓呀。
汪明宇心里打了一个突,但面上只当没听出来,拍手说:“董事长说得好。”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赵显坤摆摆手,示意大家消停。“礼林你接着说,农民工讨薪,一开始你没钱,后来怎么又有钱了?钱哪里来的?”
黄礼林不情不愿地说:“从其他地方先挪用了。”
赵显坤问:“那之后又是从哪里挪过来的?”
黄礼林悻悻然,小声嘀咕:“还能从哪里挪?”
赵显坤面沉如水:“我们集团施工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黄礼林心虚地低下头,脑袋都快碰到胸口了。其他人知道赵显坤生气了,一个个凝神屏息。会议室里落针可闻,窗外的雨声越发地响亮。这时一个年轻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工程事关生命安全,绝不可以偷工减料。”
大家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夏明。他腰背挺直,一脸坦然。
“我加入天科有半年了,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请汪总解释一下。”
夏明看向汪明宇,“天科没有独立的物资采购权,所有物资都是总承包公司提供的,按道理,应该拿到内部价。但恰恰相反,所有的物资都比市场价格贵。就拿水泥来说,水泥的价
格比市场高出8%,这是为什么?”
汪明宇不以为然地说:“水泥品牌不同,自然价格不同。”
赵显坤问:“高于市场平场价格8%这个数据怎么得出来的?”
夏明从包里掏出一本调研报告,搁在桌子上,推到赵显坤面前。
夏明说:“我找调研公司调研的,这本是关于水泥的,还有其他物资的,都比市场均价高8%左右。高8%,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工程造价比别人高8%,这么盘剥下来,我们天科的日子大家可想而知,不要说什么发展,连生存都是一个难题。所以,董事长,刚才您说集团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远近亲疏之分。”
顿了顿,“我想再问您一次,振华集团真的没有亲疏远近之分吗?”
赵显坤盯着夏明一会儿,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