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距离她上任已经有一个月了,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过如此,部门成员甚至在私下里猜测她还能坚持多久才辞职。多数人觉得她会坚持到过年。就连汪洋看她的眼神也从期盼转为怀疑。
这天,部门周会,各个主管汇报完工作后,一直做壁花的苏筱轻咳一声,说:“我到经理这个岗位上整整一个月,因为很多业务不太熟悉,这个月我一直在沉淀自己。非常感谢陈主任,不仅没有催我,还帮我承担了原本应该由我负责的工作。”
陈思民亲切温和地说:“客气了,应该的。”
“现在我已经熟悉了部门业务,我把原来的流程重新顺了一遍。”
苏筱拿出《商务合约部工作流程规范守则》搁在陈思民面前,“主任,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陈思民飞快地翻了一遍,笑眯眯
地说:“很好,我没有补充。”
苏筱说:“那以后就按这个流程来做,主任觉得如何?”
陈思民点点头:“可以呀。”
苏筱将工作流程守则发放下去,四位主管的表情都很微妙。刚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里,一场属于苏筱与陈思民的战役发生了,而接下去他们的站队决定着战役的胜负。这四个人私下里交流了一番,最终谁也没有选择苏筱,遇到事情,依然直接报告陈思民。
这个结果苏筱早就预料到了,她并不生气,《商务合约部工作流程规则守则》是她最后的通牒,既然他们不愿意改变,那她就要逼着他们改变。汪洋要的是业绩,陈思民要的是巩固地位谋求经济利益,两人的立场在这里是有分歧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将这种分歧放大。
她静静地等待,等到于灿拿着静水河项目的分包商名单让她签名,这是陈思民过目后的名单,上面的分包商都是他长久以来的关系户。苏筱看完,没有签字,还给了于灿:“有几家的材料损耗率太高了。”
“哪几家?”
于灿探过头来,见苏筱指出的全是陈思民特别关照的几家,露出为难的神色,“苏经理,这几家跟我们合作很久了,以前你做成本主管的时候,不也跟他们合作过吗?”
“合作过才知道好坏呀,他们不行,咱们的静水河项目不错,有条件选择分包商,为什么不选几家好的?”
于
灿只好把陈思民搬了出来:“这份名单陈主任已经看过,没说有问题。”
苏筱不紧不慢地说:“陈主任工作这么忙,怎么可能事事兼顾,我们做下属的要先把好关。”
于灿见她态度强硬,知道又一场战役要发生了,不是自己能掺和的。走出商务合约部经理办公室,右转走进陈思民的办公室,把苏筱的话复述了一遍。陈思民顿时冷笑一声。好个苏筱,居然在这上面动刀子。这些分包商跟他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他家几套房子、孩子的留学费用,都是他们友情赞助的。
陈思民拿着名单,走进苏筱办公室,啪地甩在她桌子上,也不扮友好亲切了,语气严厉地说:“你是不是认为只有你聪明?只有你看清楚事实?没错,这几家的材料损耗率数据是比平均水平高,但是他们跟我们十几年的合作关系,磨合期短,一样可以降低成本,懂吗?”
苏筱不卑不亢地说:“主任,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认为磨合期的问题没有其他问题严重。”
“自以为是,你当别人都是不长脑子?如果问题这么严重,为什么我们能跟他们合作这么多年?就算我近视,难道汪总也看不清楚?我跟你说过好几次,看问题要全面,不要抓着一点就觉得真理在握。上回的静水河项目教训你忘记了?就因为你,搞得我们跟天科差点干架,连董事长都惊动了。我以为你接受
教训了,才提拔你当经理,没想到你还是不知悔改……”
陈思民咄咄逼人,口气少有的尖锐。分包商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这回不让苏筱知难而退,那以后就别想安宁了。
但是苏筱怎么可能会后退呢?
第二天,她把自己精心收集的数据递到汪洋面前:“汪总,我觉得这几家公司的表现,可以列入不再合作分包商的名单。”
这是她升任经理后第一次主动跑到他面前谈工作,汪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说:“这事情你报告老陈就行了呀。”
苏筱露出为难之色:“我已经跟陈主任沟通过了,他不赞同我的看法。”
汪洋拿过数据翻看着:“这几家有什么问题?”
“施工水平不够,材料损耗率高于平均水平。”
“老陈的意思呢?”
“陈主任的意思是,大家合作久了,磨合期短,可以弥补材料损耗率造成的损失。”
汪洋点点头说:“老陈也没说错,磨合期是个问题。”
苏筱指着数据表说:“汪总,您看,我把这几年我们合作的分包商做了一个综合排名,有几家虽然跟我们合作次数不多,但是表现不错。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考虑跟他们发展长久合作关系,那么磨合期就不会成为问题,而且他们的施工水平会让我们的成本控制再上一个台阶。”
汪洋沉吟不决。他当然明白,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分包商的资质问题,实质是主任经济师和预算合
约部经理的权力争夺,他的表态至关重要。
苏筱趁机拿出《分包商评估体系》,说:“汪总,我认为我们应该向万科学习,对合作分包商进行定期评估,评估不合格的就列入不再合作单位名单,这样可以提高效率,也能给分包商一点震慑。”
汪洋接过,看了一眼。“这个想法不错,老陈怎么说?”
“我还没有跟陈主任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