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瞬间融化。
有一种纠合不清的感觉热辣辣的挤在喉头,仿佛时光的哽咽。不就一年,为何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有一种油画的触感。
他放下她的裤腿,略抬头。看到她注视他的目光,有点痴愣,仿佛停在久远前的某一刻,为一朵花流连,是他熟悉的她。他的心一点点动了起来,像酒精流窜到全身的酥麻感,又像被春雨轻敲的河面。他靠近她。再靠近。额贴着她的额,呼吸杂着她的呼吸。
她看到他挺秀的鼻梁以及目中灿亮的一闪,而后被他的气息一点点侵吞。她心里那个理智如巫婆的角色悄然遁走。此刻的她只有柔弱。
唯柔弱是爱愿的识别,正如放弃是喧嚣的解剂。史铁生说。
“疼吗?”
他问。
“不疼。”
“恨我?”
“不恨。”
他吻她。她也吻他。细细地吮允,就如细细地品清晨的花露。
分开后,她仰头紧紧看着他。眼睛潮亮,渗透着水意。她可是在询问?他心上划过一道难名的滋味,背过身。茶几上有一本杂志,他看到他,在封面上。那里头有他一个访谈。
她说:是小潮——
“你不会撒谎。不要掩饰。什么也不要说,我都明白。”
“可我只想说,我想给你做点吃的。”
“恩。炒面。”
“胡椒和醋。”
“不,不用醋。太酸。”
久别重逢,她不过想煮一碗东西给他吃。他呢,不过要一段往事的慰藉。然后依旧各走各的。他明白自己,并不想奢望更多。
但是这一天,他迟迟走不了,心不愿走。只因被温柔缠绕。
他一次次升起走的念头,一次次把自己打败。最后,雪落下来的时候,她对他说:走吧。待会就不好走了。
他看着她,看着雪。那轻柔飘渺的玩意,一如难以捕捉的情感,在心里稀苏地落着,落得轻盈,落后无痕,只一种凉像底色一样贯注全身。
“等你睡后,我就走。”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体。她的头靠在他胸前,头发蹭得他有点痒,凉润的脸颊却让他很舒服。
“你们那个并购案还顺利吗?”
一阵后,她忽然醒过来,说。
他微微笑一下,并不答。
“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一阵很莫名地担心你的名字。怕你做不好事,被人笑。”
她咕哝着。
“你家里人不该给你取这个名字。”
……
担心是种什么感觉呢?
他拥紧她,转头看窗外。
我想看看月亮,
却看到你的模样。
希罗多德《历史》中经典的句子。好像一个恍惚中不小心泄露的念想。
人有很多念想。藏在心里,明信片一样,却并不发送,代表人生中或大或小的遗憾。然而此刻,他有了释放的贪念。
“在我一半的日子里,我不能忍受没有你;
在另一半日子里,我又觉得无所谓,
只要我能再次见到你。
这与道德无关,
而在于你能够忍受多少。”
在清晨雪白的光线中,他写下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