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在张曦君身边多年,多少知道张曦君的心,她担心这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跌入冰点,一听张曦君这样问,索性心一横,咬牙道:“夫人,就算王爷会惩罚李将军,也不能怪王爷,最近满京城都是你和李将军的流言!”
情定
上京,皇城,天下权势会聚之地,也是流言流传最快最广的地方。
不过短短旬日,宫宴那一晚发生的事,就像长安四月的柳絮,一夕之间遍及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十年前,她曾被许给李武仁,与李武仁一起逃难的旧事,就这样从宫内传到宫外,从达官显贵传到贩夫走卒。
而世间总不缺以讹传讹的人,转眼之间,竟已有好几个版本竞相流出,甚至连这次长安一役的救援也被赋予了别样意味,但毫无疑问,无论是哪一个版本,都明确的透露了一个意思,就是她与李武仁乃一对青梅竹马的有情人,而且时至今日仍难忘旧情。
与此同时,凌云郡主痴情不悔,又才貌无双,终是打动齐萧,获齐萧所赠信物——征战沙场近二十年从不离身的匕首宝刀,这样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一个英雄美人的传奇,也为世人津津乐道。
如是,一个寒门出身且心有所属,一个痴心不改的名门淑媛,舆论毫无悬念的向一边倒了。
不过若仅仅如此,总有明眼之人看出个中蹊跷。
是以,齐萧与凌云郡主的这段佳话不过大海中的一丝涟漪,甫一流传出来,便被她与李武仁有私情这样的巨浪所湮没。
婚约的确存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更是实情,长安一役李武仁救她于危难之中也无可辩驳,这般有理有据,不论她与李武仁是否清白,威名赫赫的齐萧已然成了天下的笑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齐萧不仅不来质问她,甚至对她身边的人下了禁令,完全不准备让她知道。
张曦君猛吸口气,手紧紧捂上如怦怦狂跳的胸口,答案……答案似乎已昭然若揭。
不是因为孩子,不是因为可以试着接受,这次她应该彻底勇敢一次吧!?
张曦君神思不属,她不知道怎样走回正院,也不知阿杏她们何时相继离开,室内只剩她和齐萧了。
“我已经让李将军回去了。”
齐萧走上前,低头看着坐在窗前的张曦君,一开口便是表明立场。
张曦君抬头,斑驳的竹影打在齐萧的脸上,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表情,但已经够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不安瞬间消无踪影。
“齐萧……”
她紧紧环住立在身前的齐萧,头埋入那个被她一直可以疏离防备的怀抱,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齐萧怀里落泪,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要与他划清界限,想起他便是满口苦涩。
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感到腰腹间传来的湿意,齐萧只道世间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的诟病,何况这还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柔弱,心下已然一软,手缓缓抚过张曦君的鬓发,道:“没事的,我信你。”
眼中的泪眼不觉凭添一分,张曦君咬牙忍住呜咽声,隐忍,隐藏情绪,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她的骨髓。
然而,微颤的身体到底泄露了一切,齐萧在一旁坐下,凝视着张曦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你是我的王妃,是我儿女的母亲,更是为我几经生死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
声音一顿,目光移开,望着窗口斑驳的竹影,目光刹那变得悠远而深沉,“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等待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月。
但是,所有的事并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五月二十七日,瑾瑜公子钦佩齐萧用兵如神,上奏凿帝欲交出京城禁军大权,言请齐萧练兵以佑皇上。凿帝允之,同日下令齐萧接管京城禁军。
五月二十八日,齐萧京宫谢恩,接虎符令,号令天下兵马。
六月初八,齐萧上表长安兵力空虚,又越王死于长安一役,其领地仍由越王旧势控制,请允京郊外他麾下十万大军分两路而行,一返长安驻守,一入越王封地收回其势力。凿帝允之,如是,驻军郊外逾半年的齐萧大军退出京城。
七月初一,五万大军抵达桂林郡、广州郡等越王领地,自此齐萧的兵力遍及全国,大晋三大藩王河间王、晋王、越王结束了逾百年的辉煌,消失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
一时间,天下大势,文以王氏一族为首,武以齐萧马首是瞻,凿帝皇权旁落。
齐萧与王氏的联手,也到了最后一步——联姻,两个家族结盟的最好利器。
而关于张曦君的流言也到了收尾之时。
那日,尽管齐萧说信她,却不过一日而已,李武仁被揭发贪图军饷革职查办,关入大牢。
京城各大酒肆茶馆抓人逮获非议、涉嫌非议民众逾百余人,一夕之间,京城再无非议之人。
那时,张曦君正依齐萧安排,带着双生子一起搬出正院,到了位于府中最深处南馨园。
南馨园虽地处偏僻,宅院简朴,但是在日头一日热过一日的三伏天,这里却成了消暑的最好去处。院子前方不出一盏茶的脚程,便是那日歇凉的荷花池,京师夏日多吹东南风。而院子就位于荷花池的东南边。如此,本就有着古树环绕、翠竹相伴甚是清冷,又有徐徐荷风拂来,却是炎炎夏日难得的清凉。
张曦君最是怕热,一到夏日便不喜出门。待在这样的清幽小院,又有双生子相伴左右,加之不知李武仁入狱。依旧不听外面的闲言碎语,她的日子委实悠闲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