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到你,但是也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懂吗?”
周砚初的衬衣被风微微吹起,蒲荔看着他笑,轻轻点头“嗯”
了一句,脑海里不自主就淌过了一句话:青城永远是青城,少年永远是少年。
*
送走周砚初后,蒲荔又一个人在下面散了会儿步。她还没从离别的情绪里走出来,紧接着又收到蒲先生的信息,心情也更糟糕了起来。
蒲先生来的信息大意,有一半是责怪她放了假不回家,已经成人了还不为自己的错误选择买单,还要跟家里人怄气。
另一半是指责她这个月的开销,说她还是没能懂事起来,不会约束自己。事实上,她手里的零花虽然不算少,但她只用了一部分来买教辅资料,剩余的都存了起来。
毕竟万一她真的拿到了省赛第一,可蒲先生却不给她去京北的资金,她还得用自己存的这些钱来救急。
如果换作以前,她必定是要讲一大段一大段的话来反驳他的,她希望能以此获得他的重视,哪怕是吵架都好。
但往往都只是两个人各自据理力争起来,非要争出来一个谁对谁错,最后他翻脸,受罪的只会是她。
所以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反正他只在乎自己的理,多说无益,反而徒增烦恼。
但她还是烦恼了呢,还是不够强大,阻挡不了那些刺人的话语穿击心脏的感觉。
其实她是很喜欢夏天的,虽然夏天闷热,太阳和雨都喜怒无常,但她仍然喜欢夏天的感觉,尤其喜欢夏天的晚上,有风吹过来时,热意暂去的味道。
一个人散步的时候,看得见天上满满当当的星星,看得见路灯下摇摇晃晃的影子,看得见远处烟火,家家户户各自生活的融融其乐。
蒲荔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与世界的格格不入感太强烈了,所以每每这个时候,她看着天地万物,都觉得孤独。
匆匆擦肩的人都是赶在回家的路上,只有她漫无目的,无家可回。
可能她与流浪的小狗才有共同话题吧,她想。毕竟小狗也没有家,它也在四处游走,却不是为找家。
她不是异乡客,她就来自于青城,爸爸在的地方就在几公里不远,可眼下,她已经不把那里当成是家。
她的妈妈在她五岁那年就去世了。
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就是外婆了。
可是外婆也走了。
六岁那年,她的爸爸另娶了一个妻子,同年,爸爸和他的第二任妻子有了一个儿子。
蒲荔十三岁那年,外婆去世,蒲先生不得已将她接回了家。
沈阿姨可怜她,但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她做不到将蒲荔视为己出那么伟大,更何况她与蒲荔相处的时候,蒲荔已经是一个大孩子,开始慢慢变得成熟了。
跟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蒲熠并不排斥她,只是也不会多亲近她,更多的时候,就当她是一个在家借住的陌生人一样的存在。
而她的爸爸呢,本就觉得她是妈妈留下的累赘,迫于法律层面养育着她,却并不爱她。
没关系。
蒲荔想。
她也不需要他的爱。
今晚的月亮是很圆很圆的,古人总说,月圆要团聚,可她才与一个重要的人分别。
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什么也没留给她,还什么都要带走,外婆是,喻停舟是,周砚初也是。
她有的时候真的感觉到,穷尽天涯,她已没了天涯。
她难过极了,感觉自己要被这样无尽的悲伤吞噬,甚至埋怨起了上帝,怎么要这样对她,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一点也不包容,怎么这么着急催促着她长大,又不给她一点明媚的光亮。
然后喻停舟来了。
喻停舟是真的来了。
在她胡思乱想伤春悲秋的这一路,在她以为没有尽头的前方,他出现在那里。
他给了她一点点光,所以他的出现,才让她热泪盈眶。
一定是这样,蒲荔想。
*
喻停舟是今晚的飞机回的青城,他刚好有个青城的通告,就想着回来看看奶奶。
喻停舟的父母已经在京北定居,喻奶奶舍不得青城,不愿意跟着他们走,于是便留在了青城。
喻停舟知道,虽然奶奶的故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是念着的,念着爷爷,也念着宁家奶奶。
宁家奶奶就是蒲荔的外婆,她与奶奶是多年的好朋友,两家人做了四十多年的邻居,关系一直都很好。
喻停舟等蒲荔走近的时候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一下有些慌神,他缓缓地伸出手,叹了口气后,一点一点的给她擦着眼泪。
他刚到家奶奶就跟他说起蒲荔前两天回来过,给宁奶奶家里打扫了一下卫生,留在他们家吃了顿饭才走的。
一说起蒲荔,奶奶就叹气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