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不及出门,宋天富又跑来了,满脸笑容的样子,不像前两次登门时板着张脸,一副谁欠他钱的样子——话说回来,陈有鸟的确欠他的钱。
陈有鸟道:“富公子,你来得正好,我要卖符,可有门路介绍?”
宋天富笑眯眯道:“一道符而已,直接给我得了。”
陈有鸟干咳一声:“那个富公子,我现在手头紧,需要现钱,所以这符暂时不能抵债。”
宋天富一摆手:“见外了,那债你慢慢还,不急,现在我就给你符箓的钱,按照市面最高价,六百两。”
陈有鸟沉吟片刻:“你给五百两好了,不过今天我要卖的是两道,昨晚,我又画了一道。”
宋天富双眼顿时一亮:画符不是轻松活儿,哪怕正式的道士也难以高产。虽然不知陈有鸟的话有几分虚实,但拿得符箓出来,便是硬道理:“好,一千两,我全要了。还有,陈老弟,你以后画出了符,都可以卖给我,价格你说了算,绝对公道价。”
陈有鸟道:“我只会画镇宅平安符,你要那么多同类型的符箓做什么?”
宋天富呵呵一笑:“不管什么符箓,在市面上都
是抢手货。大户大族,永远都供不应求。这点符箓,我家里都不够用的。”
陈有鸟听明白了,一则符箓属于消耗品,哪怕放着不用,其上面的法力也会随着时日流逝而慢慢蒸发,好比一道镇宅平安符,放上三年,基本就没法力,成为废纸一张了;另外,对于大族人家来说,他们经营广泛,出外经商,行镖送货等,在情况复杂的城外,荒山野岭间,可能遭遇的事情就多了,都需要符箓护身。
宋天富叹一口气:“青丘被灭国的消息你听到了没?”
陈有鸟点点头,疑问:“这事有影响?”
“影响大了去,俗话说牵一发动全身,当今局势起了波澜,风云搅动,谁知道会不会爆发大战?兵祸一起,天下都会乱,一乱起来,啧啧,武力,道法,才是依仗。”
宋天富这话说得坦荡:“所以说,按照这样的形势,市面上的符箓肯定会涨价。当然,镇宅平安符的行情在这,五百上下,六百到顶。”
陈有鸟笑道:“富公子,我知道你出的价钱公道,你肯答允债务延期,已经解了我燃眉之急。这份人情,我记着呢。”
宋天富一拍手,朗声笑道:“陈老弟果然是个明白人,爽快。从此以后,莫要再叫‘富公子’,给面子的,唤声‘天富兄’。”
陈有鸟想到一事,问:“天富兄,你可认识教写文章的老师?”
宋天富一怔:“你的意思是说教写官文
的?”
大胤王朝,科举制度,考试所写的不是八股文,而直接叫做“官文”
,通俗易懂,想要考功名,博取官身,都得进考场写官文,写得好了,才能当官。
陈有鸟回答:“正是。”
宗族那边拒绝让他进入族学,他也不愿跑去一般的私塾里跟一大群孩子一起读书,最好的办法,是私下找有功力的老师,接受指导。
宋天富疑问:“你是替谁找这老师的?”
陈有鸟道:“实不相瞒,是我自己要找老师,我想读书,考科举。”
“啥?”
宋天富一对小眼睛都睁大了,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陈有鸟已经是个有修道希望的人,只要晋身道士,拿了度牒,就拥有了体面的身份,衣食无忧,怎地一下子又说要去读书考试了呢?
官场,道场,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各有各的好。问题是你陈有鸟刚在修道上展现了些潜力,突然又跑去读书,那岂不是精力分散,两头不到岸吗?
“陈老弟,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陈有鸟道:“两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腿跳的好,哪怕日后修道不成,我也有另外的路走。”
宋天富道:“话是不错,但做事情需要专心一志,要是分心了,只怕两手空空,反而误了事。”
陈有鸟道:“我意已决。”
宋天富忍不住要翻个白眼,也不再相劝了。这事得让陈有鸟自个去闯,碰壁了,碰得一脸血,才会幡然醒悟。
想了想,
说:“我倒知道一个厉害的老师。”
陈有鸟忙道:“请天富兄介绍。”
宋天富笑道:“此人教出了不少举人,甚至还有进士,在郡城内有着一定的名望。”
陈有鸟疑问:“这样的老师可不好拜见吧。”
“那倒是,他规矩不小,收费也贵,而且看人收徒。要当他的入室弟子,第一看字,字写得好不好;第二,是否有才华。两者兼备,才能得他青睐。所以,陈老弟你想要拜师,首先得写一个作品出来,可以诗词,可以文赋,看你发挥。”
宋天富介绍这一位,有故意为难陈有鸟的意思,好让他知难而退,专心画符。
不料陈有鸟听了,微微沉吟,就道:“好,我这就去写,劳烦天富兄稍等片刻。”
宋天富听着,一对小眼睛鼓起来:你说写就写,真当信手涂鸦,就能让人看得入眼?
这是年少轻狂呢?而或年少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