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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景德镇多的是未眠人。
夏瑛公然夸赞王云仙无疑是一个信号,不仅向景德镇数十座民窑出警示,也正式打响了和太监之战的响炮,原先摇摆不定的亦或不敢表态的,都开始有了计较。
徐稚柳料想安十九坐不住,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就来了人。他让时年请人在外头喝茶,自己不紧不慢地更衣。
吴寅“梁上君子”
做得久了,越得心应手,下值了不回家睡大觉先跑到徐稚柳这儿吃早茶,湖田窑的手工茶点都不错,尤其瑶里风味的面食更香得人迷糊。
他两碗热汤面下肚,早秋的寒气被驱除个干净,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要不你还是把这厨娘送给我吧,每回吃不了两口就搁筷,忒浪费,到我厨下方能人尽其用。”
吴寅抹抹嘴,抱起堪为二老婆的长剑,倚到门栏上看徐稚柳整理文书。
徐稚柳头也不抬:“闪电已被你骗了去,如今还要厨娘,你不若把我湖田窑整个搬走?”
“我要湖田窑干甚?你徐某人的东西我才感兴趣。”
吴寅挺着微微鼓起的小肚腩,咧着嘴露出大白牙,“再者什么叫骗呐?我为你办事,你应诺还我人情,闪电可是我当牛做马换来的报酬。”
闪电是先前一位瓷行老板送徐稚柳的北地名马,徐稚柳本打算送给梁佩秋以报答她雪夜送信的恩情,不想被吴寅刺了一剑,错过时机。
之后王云仙送了她踏雪,闪电没送出去,最后还是便宜了吴寅。
如今闪电可以说是吴寅的大老婆。
想到这儿,徐稚柳不禁惘然。
昨日种种,似乎过去了许久,又似乎近在眼前。他作势一顿,将文书都摞到一块,重要的信件一一被压到桌案下的暗格里。
他动作极快,就连从小练武眼力过人的吴寅都没看清,只见徐稚柳突然做了个花手,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等反应过来,人已到了面前。
“诶,方才那是什么?”
吴寅模仿他的动作,手在空中胡乱绕圈圈。徐稚柳拦臂一挡,淡声道:“没什么,手腕被丝线缠了一下。”
“哦,今日去太监府上,说不得要被耳提面命,你可有想好对策?”
徐稚柳脚步微顿:“你特地来看我好戏?”
“哪能呀,听说昨儿夏瑛巡窑时,没给你们湖田窑一个好脸,夜里当值听手下人议论,怕你伤心难过,特来关怀一二。”
徐稚柳瞥向桌上他横扫过的狼藉:“这就是你的关怀?”
吴寅皮笑肉不笑:“我想要你家的厨娘,要求你尽管提。”
“厨娘不行。”
“为何?”
徐稚柳不说话,随安十九派来的人离去。
时年留下洒扫书房,被吴寅问到厨娘,小小书童叹了声气,颇有几分幽怨:“还不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