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跟随大贵族的仆从大部分都是从小就为贱民的,韩非可不认为他们天生就觉得自己和主人一般。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温和但强势的顾丞相自小就教导这些仆人不,是顾衍的态度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们。
若是老师来此,也会震惊于顾丞相的所作所为。韩非冷静地想,可他并不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
于是,在顾衍回来后他找上了正和交代属臣去整理文件的顾衍。他以为顾衍说回府就是已经开始休息,没想到他还在办公,于是连忙停住脚步低头行礼,示意自己无意冲撞。
顾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笑着让属臣回衙署办公,自己对韩非回礼道,“非先生不必多礼,本就是些收尾的工作,不碍事的。”
“丞相勤、勤政,是某冲撞了。”
韩非不紧张的时候,短句子说得还算流利。他只是没想到,顾衍作为丞相竟然也如此繁忙,要知道在曾经的韩国,官员们下朝后就只有宴请享乐,当然在韩非看来,国家也没有那么多的庶物需要中央官员处理。
顾衍将鸱枭杖挂在臂弯上,行动自如地请韩非走到室内,让仆从们拿来茶点后说,“先生这般匆忙找我何事?”
他以为韩非有重要的事情寻他。
韩非坐下后将自己对越丫,或者说对整个丞相府的仆人的看法说了出来,又说道,“仆侍主目无尊卑,事无条例,而臣于君心无尊敬,目无法度,乃祸之始,”
他不赞同的对顾衍说,“丞相非目盲,乃心盲。”
顾衍其实并没有关注过自己家的仆从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只是他性格温良,很少脾气,所以仆从们也不太怕他。至于韩非口中什么祸之始,他不以为意。他的目标是帮助嬴政建立一个外法内儒的封建君主国家,在这个前提下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又不是加强奴隶制社会,为什么要强调尊卑关系?
他轻笑着说,“若我是看重尊卑上下观念的人,先生见我就该行叩拜大礼了。”
顾衍看不见韩非的脸色,刺了他一句后,轻敲案几说,“其实比起法制,我更希望国家是仁制。只是,我知道仁制并不能解决问题,百姓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是需要有一个明文条例来帮助他们讨公道,也需要有刑法来威慑那些品行不端的人。”
“先生揣事情,循势理皆有法度,只是在我看来,刑名律法是约束所有人的最低要求,正如虎毒不食子,这是兽的最低底线,但它们也会为生存伤人,如果他们不伤人是就是兽的道德。所以,法律在我看来,不过是约束极恶之人的,至于百姓们的道德还是交给教化吧!”
韩非显然不赞同顾衍的话,只是他还没说话,一直候在门口等顾衍说完的甘罗就进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袖子,对顾衍和韩非说,“车架都以准备好,可以出了。”
顾衍笑着打韩非去换衣服,自己扶着甘罗到内室去更衣。路上,他轻声问甘罗道,“和非先生闲聊了一早上,阿罗可对他有什么了解了?”
甘罗沉默了一下,然后低眉道,“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少恩(1)。”
惨€€少恩是个中性词,主要形容人严酷苛刻,在此时并不带褒贬的意味。可甘罗说韩非是极度少恩,顾衍点点头,“这便是当世法家第一人了。”
“即使先生还没见过其他法家?”
“哈哈哈,哪里有那么多文人长于法度啊!”
走到内室,顾衍让侍从将外衣脱掉,换上耐脏的衣裳后才说,“非先生精于文章,长于议论,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鞭辟入里,他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
“但先生好像不喜韩子。”
甘罗帮顾衍重新将香包系好,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后才拍手让仆人们都下去。
“只是和他观念不同罢了,并无不喜。”
顾衍拿起自己的手杖,招呼甘罗说,“走吧,不要让非先生久等。”
马车一出城门,就能看到广袤的农田。此时正值春耕时节,轮种的冬小麦已经冒出绿芽,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大片田地。农人们牵着每村共用的耕牛,轮流犁地。好在曲辕犁和耧车足够好用,节省了人力和畜力,就算是一村只有一两头耕牛都可以在春耕结束之前让全村的人都播种完毕。
马车在田埂边就停了下来,顾衍走到冬小麦的田亩旁蹲下身让甘罗给他描述小麦涨势。听到满意的回答后,他笑着转身对跟过来的韩非说,“如此,今年百姓便可食无忧了。”
韩非看重顾衍熟练的检查田地生产,不远处还有看着像农官的人在指导农人撒着什么。感谢秦国大力的推广,就是不事生产的韩非也知道那是一种叫铵肥的肥料,可以让农作物增产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