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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渍酸菜命中注定的伤(第2页)

这个要用劈材烧,不能用煤。老妈就在一边清缸,缸里必须要洗净,不能有油,也不能有水。这个事挺奇怪的,不能有油可以理解,可是明明白菜烫出来就是带水的,为什么不能有水呢可是就是不能有,要反复的擦。

然后张兴明和哥就开始抱白菜,往锅里抱,然后再用盆端着烫好的送到缸边。

老妈烫,老爸码缸,半天时间就弄好了,然后把刷洗干净的小豆石压上去,这一年的酸菜就渍好了。

说到码缸,这里还有个乐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平时性格比较酸的人码缸,酸菜会酸的快,而且好吃。而在东北,说人脸酸,是贬义的。脸酸就是指一个人心眼小,特别爱生气,爱计较,小气。

然后在厂里你就总能听到“老王,明天去我家帮码缸呗。”

“草尼吗。”

或是“哎,老李他家酸菜好吃,酸的还快。”

“草尼吗。”

或是“哎呀,你们都吃上了啊,俺家这还没翻沫呢。”

“滚尼吗”

,这个是群嘲模式。

酸菜渍好,厂里东西分完,就已经是银妆束裹的时候了。

下雪总是很突然的事。

某一个清晨,醒来就会觉得空气中带着一丝清爽,哪怕你人还在被窝里。

套上衣服,卷起窗上厚厚的棉帘,刺眼的白光便透过玻璃晃到眼睛里。

这时候的玻璃窗肯定是半透明的磨砂状。

大人便说一声“哎,下雪了唉。”

小孩就跳着叫“下雪喽,下雪喽。”

从被窝里急慌慌的钻出来扯衣服。

穿好衣服洗把脸,大人小孩就都往外面奔,大人要出去看看有没有被雪压坏的东西,院子里道路上的雪要清扫,孩子们就是单纯的要出去玩了,拍雪人,堆雪人,打雪杖,就只是在雪地上踩一串脚印都充满着乐趣。

那时候下场雪几十厘米厚是很正常的,有时候一场大雪近一米深,把树压折,把房子或是牛棚猪圈压塌都是很正常的事。

2ooo年以后,雪就下的没有这么厚了,气温也在每年提高,过了2o1o年,雪也下的少了,温度更是只有零下十几度,已经不像是东北的冬天了。

下大雪的早晨出门是个力气活,雪会把门堵住,要使很大的力气才能把门推开。

有时候雪太大了,要别人在外面帮忙把雪铲了才能打开门,跳窗是不行的,冬天都要用厚塑料布从外面把整个窗密封起来。

左邻右舍的大人们拿着木头钉的推雪板或者平口铁锹,嘴里喷着浓重的白气除雪,自家院子里,外面的道路,人少或者只有老人在家的邻居家院子,猪圈鸡舍的顶上。

三四十厘米厚的雪铲起来很累人的,干一会,就会有人把棉袄脱下来往路边围墙或是栏子上一搭,整个上半身都冒着白烟。

总看到书上说扫雪,也看过电视里拿着大竹扫把扫雪的,但雪真的不能用扫的,根本扫不动。除非只下一点点,一两厘米厚。

清出来的雪就堆在菜地里或是路边低洼的地方,来年开春就化成水了,没有必要花力气运走。

东北的冬天天很短,早上要近七点钟才会亮天,下午四点半就开始黑了,不过下了雪之后,天黑了也一样什么都能看见,只是没有白天那么清楚。

大雪一下,整个世界就变成了只有黑白两色。

沟壕被填平了,河面被掩盖起来,房子,墙头,树木,所有的一切都被压在了厚厚的雪色下面。平面是白的,斜面和立面是黑的。

在雪地上走路人会很累,整个身体都要使力,不然就会摔倒。如果是新下的雪,还要把裤角扎起来,不然走几步雪就进了鞋子里,裤管里,融化成冰水,走起来时只是湿漉漉的还没什么,只要停下来站一会,有个十几分钟就能把整个脚和小腿冻成一块冰坨失去知觉。

一旦脚失去知觉人走路就会摔跤,没有了平衡感,严重的脚趾都会烂掉。

在那个时候因为大意鼻子耳朵脚趾冻掉的大有人在。

当然大部分不会有这么严重,不过,只要冻着了,等你进了屋稍暖一点,冻的部位就会迅回温,那种痒,叫痒到骨头里的痒,痒中还夹着疼,越疼越痒,摸不得抓不得,那滋味,也就是天龙八部里天山童姥的生死诀了。

金庸肯定是被冻过的。

冻伤是很可怕的,刚开始还只是觉得有点冷,一会儿就是有点疼了,不过这会还只是冻,还没伤,只是冻着了,如果还不在意,觉得自己牛逼不怕或者能挺住,接下来就会失去知觉,慢慢的即不冷也不疼了,伤了。

一旦冻伤就没办法了,轻点的用雪轻轻搓搓,别到温度太高的地方,慢慢的缓,等感觉到痒就有一定的可能恢复,就是得疼几天,钻心刻骨的疼。

伤的重的就坏死了,暖过来就掉了。掉了就掉了,如果养一段时间用点药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也是幸运,糟的是掉了还没完,暖过来后化了脓或是淌黄水,这可能就得再去截肢了。

一场雪下来,天地间就换了个模样,接下来的日子就会时不时的下一场,渐渐菜园子里和路的两旁就变成了巨大的雪堆,小孩子走在路上都没有路边的雪墙高。

有爱动的大人就拿把锹把雪堆拍实修形,慢慢的浇上水,就成了一架滑梯,每天都有穿得像粽子一样的孩子们在上面欢叫着滑下来,再笨笨的爬上去。

雪后的冬天是非常干净的,怎么滚爬摔打也不会脏了衣服。

雪过天晴以后的日子,会比没下雪之前冷上那么几分,风也变得凛冽刺骨,北风总是夹着一蓬雪屑,打着旋儿,呜呜的叫着,贴着层顶地面不断的掠过,吹在脸上像用砂纸磨过,生疼生疼的。

张兴明家算是这片家属区的最顶端,再往下就是一大片菜地,有几十百八亩的样子。

菜地过去是公路,公路再过去就是细河,河面有三十四米宽,河两岸住着的,基本就是厂子占地回迁的农村户了,每家厂里也给了一个名额上班,属于大集体,待遇比全民这边差了好大一截,过年分东西都少好多。

这些农村户都有地,不过只是种菜,主要还是供给厂里的工人家庭,地是厂里给分的。

厕所和锅炉房挨在一起,锅炉房的水是四季不停的,哗哗的从每家门前的不到一米宽的水沟内流过,流到菜地边上一道更大的横着的水沟里,再顺着菜地的边沿弯弯曲曲的汇入学校门前的水渠。

水渠的上头连着澡堂的锅炉房,从学校大门前向下,通过一片自建房,穿过公路,流入细河。

冬天的菜地被厚厚的大雪盖着,北风呼啸着在这片空旷里肆虐,大雪在风中表皮会形成一层硬壳,小孩在上面跑也不会塌。

锅炉房里的水流到这里拐了一个弯,由于水里冰层的不断变厚,水就从拐弯这里漫出来冻成冰,冰面不断扩大,有时候整个菜地这里,有一多半是镜子一样的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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