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我们好过多了啊,可还有大半个村子还没过好。”
“在这山村能有什么好过?有点盐巴吃的你们又算老几?说不定城市人千百万年前就过了这种生活啦!你们还把这点好过当时髦呢,不知落到了人家多少万代祖宗的后面去啦!”
荟英翘起二郎腿大搬城市的架势。
袁风云和素琴确实不知省城有多精彩。他们看着女儿那一身洁白薄如蝉羽的连衣包臀裙子,内里高高的胸口上两个大奶子被一副什么玩戏儿裹住,臂部也罩上了一片极细腻诱人的玩戏儿。他们就迷惑。他们从来都未见过女人胸部上和臀沟沟还戴着这些玩具儿。他们感到是造孽。
袁荟英看出了父母的心思,先是有点不好意思,接着告诉他们,这是乳罩,这是三角裤,我们山沟沟里是不兴这些时髦的东西的,这是城里文明而高雅的产物。
父母一时间好像莫名地感悟到了点什么:城市人穿的这等高雅服装,城市当然美丽极了。我们山里人自古以来都是穿着皱巴巴的土布唐装,有过什么乳罩和三角裤?……
袁风云和素琴越是看着女儿的装着和容颜,越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城市的美;越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城市美,越是糊里糊涂地抱怨自己一辈子窝囊在这深山里枉为了一个人。面对遮拦在女儿若隐若现美体上的薄如蝉羽的衣裙,他们不再感到造孽了,甚至有点迷恋了!
“唉——”
“唉——”
“爸妈,你们叹什么气呀?”
“我们叹息我们生在山里枉为一个人!看着你那一身装着,我们就叹息。为什么我们与城市无缘呢?唉——”
如果把人的心比作一条沟壑,那么这条沟壑是很难满足很难填平的。作为袁风云和素琴,这几年他们可说是坐享清福了。地里劳作,烈日烧烤,风吹雨淋,挑水挑担,养鸡养猪,养牛养羊,一切的一切,他们都不必受苦了。他们六十花甲,在农村虽不算老,但袁佳怡奉他们为老,让他们坐在家中看门,当一条柴门上的绳索。他们也应该知足常乐,不应见异思迁,艳羡起城市光怪6离的生活来。可他们不这样,他们被女儿袁荟英那一身高雅的装着撩拨得如痴如醉,他们艳羡起城市的生活来,埋怨自己生错了地方。这心灵的错位真可谓人心高过天,做了皇帝想成仙!
这也许是一条沟壑吧。
袁荟英很快就捕捉到了父母心中的这条沟壑,她就喜欢这条沟壑,她要好好利用这条沟壑,这条沟壑对她太重要了。
太阳偏西时分,袁佳怡和同伴们从地里收工回来,肩上挑着一担柴儿。明辉、倩丽等十几个同伴有的也是背扛肩挑着柴儿,有的则或挑或扛着草儿。近年来,袁佳怡他们一改了以往出工赶活的习惯,总是在午间吃竹筒饭之后的那段小憩时间,操起柴刀走入山边麻利地或砍柴或割羊草,晚上收工回家总让肩上背上“满载而归”
,不似以前那样两手空空连条打狗的柴鞭也懒得拿回。
可可西里人出工,都在田间地头吃晌饭,晌饭使用竹筒打来,叫竹筒饭。
竹筒是用山里的楠竹精制而成,根据楠竹大小制作,有大有小,每一个盛饭的竹筒都有精制的盖子。
打竹筒饭做晌饭也是有方法的。吃晌饭那些年代,人们都是喝粥的,吃不上干饭,也买不起铝饭盒。要打上晌午饭,必须在大怀煮熟粥米时,一筒筒地打个九分满,留待要出工时筒里的粥冷却后就只有八分满,这是就可以把煮好的青菜放上去,把盖子盖上,就可以挂在锄头一边扛在肩,出工去了。
怀,就是锅;怀就是水牛。怀就是像水牛肚子一样大的铁锅。喝粥那阵子,可可西里的人家,家家户户都用怀来熬粥,水多米少,常常能映出屋顶,人一站到锅边去,影子就在锅里逛荡,山里人把这粥美其名曰“老同粥”
。吃竹筒饭的年代,老同粥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袁佳怡,你真够快,都没一袋烟的功夫就砍得了这担柴,够你家烧了两三天。”
明辉和倩丽边走边对袁佳怡说。
“就得这样嘛。每日赶早还得打些柴给江哥家,趁空不打自家的偷懒休息,怎能赶工啊?看你明辉肩上的柴也不比比我的少嘛!这不也是为了赶早去帮苏华贵大伯料理家务?而你倩丽肩上的羊草,不是可以喂羊了而且还可以当柴烧一举两得?……”
袁佳怡一边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汗珠,一边笑起来说。
确实砍羊草可以一举两得。山羊吃草,不像牛那样只吃鲜嫩的草料,而是还特别好吃各种各样的树叶。只要操起柴刀走进林子里,把各种各样杂木柴禾连枝带叶像砍柴那样一股脑儿砍来,羊就能把那些嫩枝叶子吃光了,剩下那些老枝条柴儿,晒干后可当柴烧。所以,砍羊草既可以喂羊家,又可以当柴烧,这不是一举两得是什么?
“你们也快养羊吧。这是的另一招呢!看我们这几户听了江哥的话干了,只养了一年多,现我就从刚开始的七八只种羊,展到了现在的二十几只了,羊草都快给我挑累得要累死了。明年呀,肯定展到四五十头啦!”
袁洪仁他们那几户养羊的,在跟大家挑草收工回来中,相互如此建议道。
归途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养殖心得。
“倩丽妹,山羊我们迟早是要养起来的,只是目前人手太少,管不过来,暂时不养。你养羊养得这么累,就不该赶着去帮江哥家忙活了啊!”
明辉关切地说。
“帮他干点活,我才能从快要累死中复活过来啊!”
哈哈哈……
他们朝朝暮暮就是这样,汗水洒一路,银铃般的话语、笑声洒一路,和着轻盈的步伐不知不觉下到了地里或回到了家。
袁佳怡放下柴,两手握着扁担的左边,用力把这左边的柴捆抬起,抬起右脚蹬住右边的柴捆,双手用手用力往左边一拉,右边的柴捆脱出扁担头,右手顺势往扁担的右边一滑,左边抬起的柴捆落地,左脚又往扁担左边的柴捆一踏,用力一拨,扁担拨出来了。放下两头尖的扁担,把两捆柴都搬进了柴房,才拿起扁担,走进屋去。
听得外面有响动,袁荟英知道妹妹出工回来了,忙迎出来,见妹妹提着根扁担进屋来。这时,太阳还未全部落山,屋里尚能清楚地看见人。荟英看见豆大般的汗珠从妹妹的脸上直淌下来,被汗水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起伏的胸脯上,就很关心地:“妹妹,你回来了,你这个样,真是累坏了,快休息呀!”
“啊!你是……你是……我不认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