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第一次坐着绿皮火车去远方,着装与绿皮火车上的人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从偶像剧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引得一群小姑娘趴在椅背上围观。
“佟少,你在哪儿,我听不到你说话,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季东在电话中问。
“我在火车上,绿皮火车。”
他望着窗外的田园风景,陶醉其中,就当是给自己放一个假吧,这些天,没有一天放松过,神经绷得紧紧的,现在,总算可以怀着松懈的心去看生活。
“绿皮火
车?!真无法想象那个样子。”
季东笑道。
卓尧倒是怡然自得:“风景很美,我很满意。”
她曾经独自坐上这趟火车,他只是想看看她途经过的风景。她一个人落荒而逃时,大约和他一样的痛心。
他想,再在一起的话,天塌下来也不要分离。
小渔村仍是过去的面貌,这里的人生活得安定祥和。海面风平浪静的时候,男人出海捕鱼,女人在家带孩子、缝补渔网;遇上了坏天气,男人就在家休息,陪陪孩子。因为台风的缘故,海面上没有了渔船,岸边的渔船也都牢牢固定着,海滩上见不到一个人。
他走在沙滩上,松软的沙子很快就钻进了他的皮鞋,他一步一步行走,在沙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远看着那栋小楼,他的眼睛发酸,往昔在这栋楼里的回忆扑面而来——
海风吹着,周围除了海浪拍打的声音,再无它响。他牵着她的手在沙滩上捡贝壳,给她做一串漂亮的贝壳手链。黄昏时,他们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日落月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诗人在诗中如此安慰分离之人。
一本书上有句话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遇见过,总好过不知世上有他。
当他打开院门,看见庭院里一片衰败之景,他的心苍凉到了极点。原是把小楼委托给曼君舅妈看管打扫,也定期支付了一笔不小的费用,结果,看看这院子,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
人来过了。
院中原先他和她一起种植的栀树、玉兰树,本该在这盛夏季节开得芬芳,却都枯死了。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树木。地上厚厚一层树叶、沙子,还有风吹来的一些塑料袋,看起来像一个露天垃圾场。秋千架不知怎么也断了,只剩下一边还挂着,在风中孤零零飘荡着。
打开客厅的门,好在室内完好如初,家具都用白色罩布套了起来,轻轻一吹,灰尘扬起。空气中有海风的潮气,还有些霉味。走在客厅沙发中央,记得那时她搂着他在这跳过一支舞。餐厅、厨房、楼梯、卧室、阁楼,到处都是回忆。
他挽起衬衫袖子,将屋内卫生打扫干净,擦地板、擦家具、换灯泡,用了两个小时将整个室内打扫得焕然一新。他想着该要修葺一下屋顶,否则台风来了,会掀掉瓦砾,难保会漏雨。于是便徒步走很远,买好了木料、新瓦,从杂物房里搬来长梯,顺着梯子爬到了屋顶上,将破损的瓦片换掉,用钉子钉牢。一个下午,总算换好了所有的瓦。
他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眺望远处的海,一望无际,无边无野——
“卓尧,你对我的爱有这片海这么宽广,这么深厚吗?”
“比海宽广,比海深厚。”
“只有天比海宽广,比海深厚。”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天吗?”
他修好了秋千,坐在秋千上荡了荡。想起她荡秋千,他在后面推,荡得太高,
她发出一声声尖叫求饶。
“我害怕,你慢点儿……”
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夜里,他睡在床上,她的枕头还摆放在一边。他双手摆在身体两侧,静静听台风呼啸而来。
那一晚,疾风骤雨,停电了,他在床头柜上点了一根绿色有抹茶气息的小蜡烛。外面狂风暴雨,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及时换瓦,狂风卷走了坏的瓦片,雨水倾泻,屋内会变成什么模样。
若当初未曾离开小渔村,仍生活在这里,小漫画,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就不会分开?回到上海,你做了全上海最有名的女律师,我也成了传闻中的地产大亨,我们的生活却越来越远。事到如今,我只想和你好好的。
他在台风咆哮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窗外竟是阳光灿烂,除了沙滩上的枯树枝桠,被海风吹来的海藻,还有鱼虾。平静的海面,丝毫没有台风肆虐的影子。
爱像一场台风,轰轰烈烈,又来去无踪。
他坐上返回上海的火车,在某站停靠时,他并不知道,对面相向而行的一列火车里,坐着他最心爱的人。
回到家,看到何喜嘉正坐在沙发上和林璐云说话,佟卓尧不悦:“我和你说过,不要来我家里。”
林璐云袒护道:“你怎么这样和何小姐讲话,何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自己不声不响跑出去两天,我就不能找个人来陪我聊聊天吗?再说,黎回
黎声都喜欢何小姐。”
黎回拿着玩具枪,走到何喜嘉面前,说:“阿姨,你中了我的枪,怎么没有倒?”
何喜嘉原本尴尬着,这时为了配合黎回,佯装死去:“好痛,我死了……”
逗得黎回哈哈大笑,他将枪又指向了卓尧,嘴里发出“叭叭”
的声音。
“爸爸,你也中枪了,快倒下。”
他很生气,走到黎回面前,夺下枪扔在地上,拦腰抱起黎回就往楼上走并责备道:“爸爸跟你说过很多次,不可以用玩具枪指人,这很不礼貌你知不知道!”
“玩一会儿都不可以吗?是何阿姨买给我的……”
黎回委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