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申屠嘉的脸色有所好转,刘瑞又看向袁盎,开始一场大脑风暴:“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煮茶也是同一道理。”
刘瑞看向李三煮茶的小案,继续说道:“同样的材料,只要在流程和器具上琢磨一二,便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袁盎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儒家分八派后,又因主攻的方向不同而裂出好几个分支的内斗史,再看看刘瑞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免叹道:“臣已明白太子的良苦用心。”
刘瑞不知道袁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问道:“卿来这里的用意,孤也明白。”
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都不会在刘瑞与鲁儒的争执中站后者。别管鲁儒和好事的淮南王,吴王如何给刘瑞扣帽子,关中的态度一直都是“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反正太子不会有错”
,而在儒家内部,对鲁儒的批判也从未停止。毕竟对申培十分尊敬的窦婴当了太子詹事,还为当时不是太子的刘瑞授过课,这就说明太子本身是不排斥儒学的,并且还有参观孔宅的示好之意。
至于向儒生示好为何要带上晁错……
呵呵!
没有皇帝的意思,晁错能陪太子出行?
尤其是在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儒家里脑子最好,在朝堂上影响力最大的鲁诗派和公羊派都彻底无语了,恨不得撬开鲁儒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着什么。
“公还说自己知礼呢!可自己你干的那是知礼的事吗?”
年纪较大的申培早在赶来开会的路上就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作为荀子的徒孙,申培能在高祖、吕后,先帝、今上的手下混得如鱼得水,那肯定是两把刷子在身上。最重要的是,申培是高祖与鲁儒冲突的亲临者,同时与老师浮邱伯接受了叔孙通的召集,然后还去师兄楚元王那儿担任太中大夫,所以是儒家里最了解刘氏恐怖的人。
“你该庆幸太子只是借故讽今了几句,到底是给尔等留了情面,没有鲁地的儒生们在黔面前颜面扫地。”
申培的朝堂地位在那儿,加上他还是鲁人,所以在刘瑞面前张牙舞爪的鲁儒在申培面前安静如鸡。
但还是有不服气的小声道:“太子在鲁地维护晁错那个奸贼也算是给咱们留面子?“
“不然呢?看着你们在孔宅外斗起来,公开去打陛下的脸吗?“申培冷笑道:”
是太子让晁错来的吗?不是。是陛下。“
“是陛下!“
申培骤然拔高了声音,怒斥道:“你是想让儒家,尤其是咱们鲁儒,再经历一次高祖时的颜面扫地?“
提起这事申培就一肚子火,对待鲁儒更是没啥好脸色。
想当年叔孙通下注赢了,摩拳擦掌地打算带兄弟们给刘邦露一手时,鲁儒这个搅屎棍跳了出来,把高祖和萧何的礼法设计批得体无完肤不说,还言他们的设计与《周礼》相比就是一坨狗屎,顺带讽刺了下刘邦和萧何的出身。
时隔多年,申培已记不清那时的场景,但是为此遭受的冷落可是让他终身难忘。
尤其是在刘瑞怼鲁儒提到《周礼》一事后,直接让死去的记忆攻击申培,导致他一七八十岁的老人血压上升地眼前一黑,吓得王臧上前抱住跌倒的老师。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后申培终于幽幽醒来,咳出一口不上不下的浓痰后缓缓说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想想刘氏从未改变的削藩态度,以及儒家在关东和江淮一带大行其道,在关中的影响力却不及黄老和法家的现状,申培自是又气又急地拍着桌案,冷哼道:“尔为庶子却议国事,是想说天下不清,礼法不正?”
“难道不是吗?”
鲁儒反问道:“若用《周礼》,何至于连太子都张狂至此。”
申培:“……”
王臧:“……”
其他门派的儒家子弟:“……”
md,跟这群人说不通啊!
申培会开王臧扶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那照你的说法,孔子那般推崇《周礼》的人为何要敬鬼神而远之,教万民以知礼?”
鲁儒无言以对,毕竟对于保守的他们而言,遵循孔子留下的一切言论,包括对先贤古籍的研究才是正道。
申培瞧着他们这样,再想想袁盎打听到的刘瑞态度,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侍鬼而甚于侍人者,何以明鬼神?固亲亲相尊而不举贤者,又何以视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