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宋喻明的指尖响起一声清脆的开盖音,银色机身上升起一团火苗,在这个干燥无风的傍晚,不疾不徐地蔓上了烟卷。
程向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了过去,即使是不抽烟的人,在听到开盖声的瞬间,也能产生一种特殊的共鸣。
都彭的朗声系列,上万元的奢侈品,程向黎飞国际航线,经常在免税店里看到。
宋喻明闭着眼,半倚在凉亭的立柱上,微微仰头,随着喉结滚动,缓缓吐出一片烟雾。
然后是一声比较重的合盖音,宋喻明把打火机收进兜里,弹了下烟灰:“其实作为医生,我更看重病人的想法。就算他自己都没有求生欲了,我也一定是最后放弃的人。”
程向黎抱胸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但是这个过程对病人和家属来说都很痛苦。”
“那也不能随便替病人做决定。”
宋喻明闭着眼吸了口烟,轻声道,“我在烧伤科工作三年,见过不少重症患者。那些撑过休克期的人,特别是年轻的,基本上都想活下去,而且预后效果远平均。人在绝境中爆出的求生本能,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
“但愿吧。”
程向黎也闭了下眼睛,“不过作为家属,看到自己深爱着的人变成这样,内心的煎熬也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这个问题……”
宋喻明停顿了一下,“我没法回答你。”
医生的手术刀能切除坏死的组织,却无法剖开复杂的社会关系。不同人面对意外,表现也有所不同。宋喻明从医多年,见过奇迹,自然也经历过无奈。
一支烟并没有缓解太多的疲劳,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夕阳一寸一寸地下沉,在他身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偶尔吹来一阵风,吹散了他呼吸中的烟味,程向黎也不觉得反感。
他打量着宋喻明指侧的茧子,眼睑微垂:“不好意思宋医生,才认识没几天,就和你讨论这种东西。”
“没事,我刚做医生的时候,也经常思考这些。”
宋喻明掐灭了烟头,“听到你身边生这种事,我也觉得很抱歉。希望不会影响你的飞行状态。”
“我倒是没什么,毕竟这位朋友……”
程向黎笑了笑,“和我不算熟。”
“那就好,如果真遇到没法解决的问题,要及时和沈主任说。”
抽完烟,宋喻明觉得有点渴,“我准备吃晚饭了,程机长请回吧。”
转身那刻,烟草味也随之散开。
“等等,”
程向黎一激灵,突然叫住他,“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宋喻明走到他身侧,抬头问道:“程机长打算以什么身份认识我?如果只是想讨论这个病例,那么抱歉,我没有私下加病人朋友的先例。”
“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程向黎厚着脸皮说,“人总是会生病的,多认识几个医生,有备无患。”
“可我是烧伤科医生,在别的科室里也没什么人脉。”
宋喻明转身看向他,“没有人希望自己进这种地方吧,尤其是飞行员。”
“是,”
程向黎挑了挑眉,一笑置之,“上次吃饭的时候我就现了,你对民航这块还挺了解的。是飞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