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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2页)

趁此机会,弥音一下子跃回窗边,将蜡烛踢倒。地上已经淌满了灯油,大火一点即着,紧跟着冲上来的甲士顿时陷入成片的火海,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客栈。弥音趁势翻出窗户,一跃而下,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了下坠之力,刚一直起身,留守在轿子附近的一个甲士已杀奔而至,刀锋当头砍来。

弥音侧身避开,手刀顺势一拉,从那甲士的脖子上抹过。轿子的大火照亮了整条街道,他张眼一望,只见韩侂胄在夏震的护卫下,正往朝天门的方向逃跑,已逃出了半条街的距离。在他与韩侂胄之间,除了那二三十个留守的甲士,还有从客栈里退出,正从身后杀来的人。

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地利,也不再有客房的掩护,弥音将直面所有甲士的包围和剿杀。他双臂一抖,扬起手刀,不等众甲士围拢,朝着着火的轿子杀奔而去。二三十个甲士结阵阻拦,他怒吼连连,左冲右突,连杀了数个甲士,自身也被砍伤多处,终于接近了轿子。轿子周围有倒下的轿夫,轿夫身上还插着箭。他当即拔箭在手,不顾好几柄同时砍来的刀,张弓引箭,用尽全力,朝韩侂胄一箭射去。

韩侂胄已经逃得足够远,至少他自以为是这样。他立住脚步,想回头望一眼身后嘶吼搏杀的场面。然而他刚一回头,一支箭穿破夜幕射来,箭镞一下子没入了他的前额。他瞪大眼睛,叫都没能叫出一声,仰天倒在了地上。

方才已被好几柄刀同时砍中,弥音身上多处剧痛,鲜血长流,但他目睹韩侂胄中箭倒地,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竟似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可是他刚要舒展开的神色,旋即便凝住了,只因他看见韩侂胄倒地之后,负责护卫的夏震竟对韩侂胄不闻不问,而是独自向朝天门急奔而去。又一阵金甲之声遥遥传来,只见另一顶华贵至极的轿子穿过朝天门,在另一批甲士的护卫之下,向御街而来。

那顶轿子很快当街落轿,夏震上前撩起轿帘,轿中走下一人,身披朝服,须髯花白,竟是韩侂胄。原来之前中箭倒地那人,并非韩侂胄本人,而是由韩府一个身形相似的家丁,粘上胡须,穿上朝服,假扮而成。真正的韩侂胄直到此时方才现身。

弥音看见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欲图刺杀之举怕是早已泄露,韩侂胄这是早有准备,故意引他动手。此时他与韩侂胄相距太远,弓箭根本射之不及。他知道已不可能杀得了韩侂胄,但他面色冷峻,还是挥动手刀,朝韩侂胄的方向杀去。包围他的甲士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一阵搏杀下来,他与韩侂胄的距离并不见缩短。虽如此,他仍不知疲倦地砍杀,仍试图去接近韩侂胄。他一尺一寸地前行,每挪一步,御街上便多洒几股鲜血,多掉几块残肢,有众甲士的,也有他自己的。终于,他的胳膊一凉,右臂连同手刀掉落在地,大腿一冷,左腿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韩侂胄好整以暇地站在远处,直至看见弥音断手断脚已经倒下,他才吩咐道:“留活口!”

夏震高声叫道:“太师有令,生擒刺客!”

众甲士正要对弥音乱刀砍杀,听得此令,立马止住刀锋。

弥音倒在地上,倒在流满御街的血泊里,火光映照在他满是鲜血的脸上,映照出了不甘,映照出了决绝。他脖子一仰,对天道:“虫将军,太骥!上骐无能,对不住你们了!”

说完,他左手猛然往腰间一抓,拔出了那柄寒光凛冽的匕首。

众甲士在经历了方才那阵惨烈的搏杀后,尚且惊魂未定,见状急忙握紧了刀,距离最近的几个甲士,哪怕亲眼看见弥音断手断脚,竟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弥音高举匕首,忽然一挥而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从一开始,这柄匕首便是弥音为自己准备的,无论行刺成功与否,他都不会留在这世上。他仰躺在地,双目望着将明的夜空,眼中光芒渐渐消散,只余那一轮月亮留在眸中,仍是那般清冷无瑕。

韩侂胄由夏震护卫着,慢慢走了过来。

众甲士没能阻止弥音自尽,未能生擒刺客,纷纷收刀跪地,以示请罪。

韩侂胄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不少散落的残肢断甲,以及已经变成一整团火焰的轿子。他没理会跪地请罪的众甲士,走到弥音的尸体前,示意夏震摘掉弥音的头巾,擦去弥音脸上的鲜血。

他仔细看了看弥音满是烧伤的脸,并不识得,道:“独自一人,就敢当街行刺我,算是个壮士。”

想到弥音自尽前喊出的“虫将军”

三字,嘴角冷冷一抽,“虫达这种人,居然有如此忠勇之士,肯死心塌地为他效忠,真是可笑!”

韩侂胄看了一眼弥音剃度过的头顶,吩咐夏震道:“你带人去净慈寺。记住,搜仔细了,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夏震领命道:“是,太师!”

第六章主守自盗

韩侂胄遇刺的消息,在当天上午传入了太学。

宋慈和刘克庄是在等待行课时听闻了此事。刘克庄叫住冲进学堂传扬此事的王丹华,问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王丹华道:“外面人人都在传,韩太师在上朝途中遇刺。那里离朝天门很近,有不少卖早点的浮铺贩子,说是亲眼看见了,还说刺客只有一人,却当街杀了不少甲士。”

“刺客有被抓到吗?”

刘克庄急忙追问道。

王丹华道:“听说刺客深陷重围,被砍断了手脚,最后逃脱不出,当街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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