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些考虑,二奶奶就全没了往日神采,木然坐在那里,凭着叶夫人焦头烂额,陆云遥暴跳如雷,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一旁春绣着急,刚帮着分辩了一句,就被陆云遥给了两巴掌,只说都是她教唆的,今日水幽兰若是出了事,他一个人也不会放过,吓得春绣也不敢说话了。
却不料正是这心如死水之时,夏清语竟然赶了回来,这对于秦书盈来说,不啻从天上降下了一个救星,就算对方救不了自己,可这府中如今还能相信自己说话的,也只有这个嫂子了。
因此一听见夏清语说话,原本木偶一样在椅中坐着,好像任凭落一般的秦书盈就猛然跳起来,她到底是二奶奶,太太的外甥女儿,也没人敢绑她,此时就一下子冲进了夏清语怀中,泪如雨下的哭道:“嫂子,那贱人害我,那歹毒的贱人……她……她竟连自己腹中骨肉都不顾了,也要害我,嫂子……我冤枉……我屈死了……”
夏清语搂住秦书盈,在她肩上拍了拍,那边陆云遥原本不说话了,一听这话却又忍不住跳起来,指着秦书盈骂道:“你这会儿想起叫屈来了?怎么太太和我面前你都不说话的?现在嫂子来了,你仗着她平日里对你好,就敢污蔑陷害。铁证如山的事,你也敢颠倒黑白?”
说完看向夏清语道:“嫂子,你不要听她信口雌黄,我早已问过了。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经过,分明是她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故意小题大做,最后还拿刀子要杀幽兰。这样嫉妒狠毒的恶妇,这府里留不得她。”
“留不留她,由不得二爷做主。”
夏清语站在那里冷冷看着陆云遥:“你哥哥知道这件事后,特地让我回来查看问询,现在事实不明,二爷就要休妻?我不能容你这样胡来,想必老爷太太和你哥哥也容不得你如此草率。”
说完她便上前给叶夫人行礼。沉声道:“太太,虽然儿媳刚回府中。刚才在外边,却也简单询问了几句,此事疑点甚多,能不能容我细问?”
叶夫人哪还有二话。拉着夏清语的手含泪道:“我这两日身上虚,这会儿又让这个孽障吵得头昏脑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是这府中的世子妃,此事理该由你做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事情都弄清楚了,等老爷逍儿回来,咱们再商议出个处置结果。”
夏清语点点头。这里转身看向秦书盈和春绣,却听陆云遥急道:“嫂子,这会儿先不着急问。您还是先去看看幽兰吧……”
一语未完,忽然就听室内压抑了许久的呻吟声猛然又变成惨叫,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奔出来,摇头叹息道:“不中用,胎儿到底掉了,真是可惜了的。是个小子。”
叶夫人一听见这话,就觉着眼前黑。陆云遥更是大吼一声,转身就要去掐秦书盈,一边愤怒叫道:“你这毒妇,你是存心让我断子绝孙,我……我和你拼了。”
秦书盈的身子也晃了两晃,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然而真的来到时,她也是一阵心慌,眼看陆云遥就要奔到自己身边,忽听夏清语大喝一声道:“住手。”
“嫂子。”
陆云遥猛回头,红着眼睛看向夏清语:“你为什么老帮着她?她分明是这样的心地歹毒。现在兰儿已经小产了,铁证如山,你还要帮着她?你……你是要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吗?”
“铁证如山吗?”
夏清语一步步来到陆云遥身边,冷冷看着他道:“二爷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我是为什么被休出府门的?甄姨娘明知道胎儿保不住,所以便以此来陷害我。当日我和白薇白蔻何尝不是百口莫辩?你们所有人不也认为那是铁证如山吗?所以我就成了害甄姨娘小产的毒妇,被休出门。可后来又怎样?真相大白之后,当日的铁证如山也不过只是个笑话。今日之事和当年情形何其相似?二爷,你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可是要像你哥哥一样,再被蒙蔽一次,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谁也没料到夏清语会拿当年自己被陷害的事说话,一时间,就连陆云遥都说不出话来,只呐呐道:“那……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
夏清语点点头,来到秦书盈身旁:“当日的我,在府中五年,没做过一件好事,倒是飞扬跋扈心肠狠辣,背地里没人不恨我的,所以你哥哥到最后不堪忍受,才会轻易相信甄姨娘的陷害休了我,可以说,当日之事,也算是我自招祸事报应临头,不是我平时不得人心,也未必人人都会信了甄姨娘。但二奶奶和我不一样,她就算是要强一些,这些年来为人行事你们也看在眼中,她是富贵门出来的小姐,行事虽然杀伐决断,也都是留有余地不失分寸,这府中或许有人怨她严苛,但更多人还是敬服爱戴她的,不是吗?你有这样一个妻子,却比当年你哥哥更急躁,二爷,有你这么做丈夫的吗?我知道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但你这也太无情了些。”
陆云遥和夏清语接触的其实不多,只是因为敬畏兄长,再加上夏清语嫁回来后行事处处透着大气,所以连带着对这嫂子也有几分敬畏之心,此时听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竟是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再看秦书盈,站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泪如雨下,一时间就连他都迷茫了,暗道难道真是我错怪了盈妹妹?难道真是兰儿……不,不可能的,兰儿那么善良温柔,从她进府,就一直隐忍到如今,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正想着,便听夏清语道:“水姨娘的情况怎么样?我要进去看看她,能不能行?”
那产婆子一直呆呆的,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点头道:“能,能行的,先前二爷去请的大夫还没到。”
夏清语便要转身进门,却听陆云遥叫了一声“嫂子”
,她知道对方是在担忧什么,因回过头冷冷道:“我最是帮理不帮亲的,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水姨娘情况,今日的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是谁的错,谁就要承担后果。”
这话陆云遥不以为然,夏清语护着秦书盈,那是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清楚的,不过此时他也不能说什么了。
倒是屋里的水幽兰,披头散躺在那里,听见这些话,只觉着心惊肉跳,不过转念一想:孩子已经掉了,刀口就在这里,就算那夏清语有心回护,她能怎么个回护法儿?你说我是陷害二奶奶,证据呢?只凭春绣的一面之词?哼!我身旁还有烟雨烟云呢,说起来,我这边的证人也比二奶奶多,更何况这府里下人,即便不会心向着我,也绝不会向着二奶奶就是,除非她们是贱皮子,喜欢受那二奶奶的打骂。
因越想越是笃定,这里看见夏清语走到床边,她便勉强挣扎起来道:“大奶奶……”
不等说完,便被夏清语按了下去,听她和气道:“躺着吧,你身子亏虚,不用行这些虚礼了,我给你看看伤口。”
水幽兰点点头,哽咽流泪道:“都是我没用,我没保住二爷的骨肉,我……我真是没用……”
夏清语没理会她的惺惺作态,伸手把了把脉,然后站起身撩起水幽兰小衣查看伤口,却见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了,只听水幽兰道:“伤口不深,所以丫头们先帮我包扎了下,这是无大碍的,只是我当时受了惊吓,所以……呜呜呜……”
水幽兰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伤口也就是出血的时候能唬唬人,真正伤势瞒不过夏清语这样的行家里手,所以索性大方承认,果然,就见夏清语点点头道:“没事儿,我看一下,就算伤口不深,也不能等闲视之,若是感染就不好了。”
拆开白布,夏清语只看了伤口一眼,心中便是“咯噔”
一下,接着一股怒火便升腾而起,她使劲儿握了握拳头,强自忍住揍这阴险女人一顿的冲动,站起身冷冷看了水幽兰一眼,忽地冷笑一声道:“水姨娘相信报应吗?”
水幽兰心里“轰”
的一声,就有些惊慌,暗道莫非真是让她看出什么来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慌乱,怯怯抬眼轻声道:“大奶奶什么意思?可是……大奶奶也认为二奶奶是被妾身陷害的?”
“有句话叫做‘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很符合姨娘当下的情形,姨娘聪明绝顶,可是竟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难道你真以为你的谋算可以天衣无缝?竟丝毫不惧天网恢恢报应临头?呵呵,贪之一字,当真是蒙蔽人心的利器。”
夏清语说完,不等水幽兰再说话,便转身出门。待她的身影消失后,水幽兰一直诚惶诚恐的面孔陡然便沉下来,低头看了眼肚皮上的伤口,又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暗道莫非是哪里露了破绽?不可能啊,我一直谨慎小心,怎会露破绽?嗯,水幽兰,你镇定下来,那女人不过是没办法之下,所以诈你罢了,到时你乱了方寸,才容易让她浑水摸鱼,说不定就露了破绽,没错,一定是这样,镇定,水幽兰,你一定要镇定,这个计划本就是天衣无缝,你只要不自乱阵脚,她就找不到证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