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远握紧拳头,他已经进了砚九爷的阵营,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报仇,一定可以。
秦明远的一举一动,杜朝和与沈时砚在高高的树顶上看得一清二楚
待到京兆府和城防营的人各自抢着争着带了一部分死者回去,秦明远也施施然离开,杜朝和这才放下吊着的心懒懒地靠在枝干上,轻轻嗤笑了一声道:“这秦明远不容易拿捏啊。”
“你知道他?”
“他家娘子厨艺不错,在盛京开了几家小饭馆儿。”
杜朝和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来来回回净干活了,床都没有沾过,太亏了。
沈时砚想到秦明远身上那套洗得白的大氅,心中暗叹:看来在秦家,秦明远不是当家做主的那位
心里活动想得丰富,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是一派高深莫测的宁静致远风淡云轻
杜朝和却挑挑眉,有点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这突如其来的一脸同情是怎么回事?”
沈时砚脸色一顿,交握在背后的双拳不自觉一收,轻咳了咳,眤了杜朝和一眼,不欲多说
杜朝和却笑得更欢了一些,她仿佛现了沈时砚的一些好玩之处,只是她也知道人不可一下子逗趣得太过,容易适得其反,更何况沈时砚这样一位骄傲的男子
她端正了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问:“秦明远可用?”
既然他说她已经是他阵营里的一员,那这个问题可以问吧?
沈时砚点点头,一如往常,沉静冷着,既不觉得这个问题不该问,更不觉得这个不该是杜朝和来问:“秦明远此人,很有些能力,能在王笠石黄谦的夹击之下,稳在盛京城中任职,并护住了一家老小,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洪齐三年的状元郎,可不是那么容易登科的。
洪齐年间,皇帝昏聩无能刚愎自用隆刑峻法,偏偏又纵欲声色犬马醉心酒池肉林,重用奸佞小人王笠石为相,肆意加重苛捐杂税民脂民膏搜刮殆尽,搞得民怨沸腾全国上下怨声载道。王笠石一人之下万上之上,把持朝政,镇压同僚,诛杀异己,舞弊科场,整个大齐王朝一片黑暗,行人不敢交谈,友人不敢互访,人人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唯恐一个不慎惹来杀身之祸。
洪齐三年,王笠石加开恩科,对外美称不拘一格选拔贤能志士,内里情况如何,大家心知肚名,无非就是朝庭官员在王笠石的重压之下,要么被清算,要么被兼收,朝中大缺人才。王笠石以科举之才,实卖官鬻爵之实,寒门举子均遭杀害,轻则负伤累累,重则命丧黄泉
儒学大家黄谦扯起反对大旗,控诉王笠石对寒门举子的戕害,直指此次科举实乃文人之耻官场之祸,眼看民情汹涌难以控制,王笠石把秦明远推了出来
秦明远是松山学院的门面当担,耕读之家,清贫度日,却才情四溢,人情练达,堪称典范
这样一位状元,让黄谦的大旗成了笑话
自此秦明远在黄谦及其门人眼中便成了王笠石的走狗,以一场闹市中的马争将秦明远按在了礼部员外郎的位置了,多年不得动弹。
“那秦明远真的是王笠石的走狗吗?”
杜朝和听到这里,亦是深觉秦明远此人只怕不简单。
沈时砚抻了抻衣袂,笑了笑:“秦明远,算不上君子,但也不是阴险狡诈作奸犯科之徒,他只是很会审时度势而已。”
杜朝和点点头,听明白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人都想自己的生活好过一点,也没什么错。”
沈时砚抬眸看向身旁的杜朝和,那双慧黠灵动的双眸昨夜盛满星光,而今再看,又漾着清澈的流光。
杜朝和似有感应,微微仰头,对上了沈时砚带笑的双眸,只见他笑了笑,如芝兰玉树,如高山雪融,如沐春风吹醒冻土
有什么东西,在这两人心间破土芽,借势深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