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封剑平赠予他的第一把刀,小时候他觉得它又长又重,舞起来还觉吃力,如今它在自己手中,竟是这般小巧而轻便。
封野握着匕,学着孩童时的模样,以利刃指虚空,豪气万丈地朗声说道:“你我就此约定,十年之后,你做大官,我做大将军,我二人携手,安内攮外,匡扶社稷,驱胡虏,平天下,立不世之功,留千古之名,何如?!”
燕思空心中一动,亦冲着那暮去朝来、亘古不变地赤日大声道:“立不世之功,留千古之名!一言为定!”
言毕,燕思空顿觉鼻头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有多少天真懵懂,有多少少年壮志,都在尘世的磨砺间被碾得粉碎,再回,哪怕能逐字说出当年的鸿愿,却已找不回那时的信念,谁也没能成为少时想象中的人、建立想象中的功业,甚至被命运扭曲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如今他们还能并肩而立,或许已是恩赐。
封野亦是百感交集,他紧紧握住燕思空的手:“天命无常,你我携手并肩的每时每刻,我都无比珍惜。”
他经历过失去,绝不会叫那样的绝望重演。
燕思空转头看着他:“我也是,我越信命,就越觉你我之间种种,皆是注定。”
封野与燕思空十指相扣:“对,我们注定会相遇,注定会纠缠,注定会厮守。”
他的目光深情而坚定,“若天命敢将我们分开,我就拼尽性命去抗争,所以今生今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燕思空面上浮现温柔的神色,他靠在了封野肩头,微笑着说:“我知道。”
在无数个阴谋诡谲、勾心斗角的日夜,他不敢想象,他这样的人,心底里能有片刻时光,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柔情。
历经千锤百炼,早已遍体鳞伤,可至少此刻,他的心已不能更满足。
因为封野。
只有封野。
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他们会一起走下去,直至尽头。
“封野。”
“嗯。”
“你还记得那年冬猎吗?”
“记得。”
“其实你与陈霂的天下之争,也在那时注定了结局。”
——
“爹。”
一清俊的男童抱着一大摞书,奔跑在阔气的大宅院里,他小脸绯红,口中直喘,但两条腿跑得又稳又快,“爹——”
“清儿,在书房。”
透亮的青年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男童跑到了书房,兴奋地叫道:“爹,我找到你要的书……”
他没留意脚下,绊到了一个瓷瓶,顿时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书都飞了出去。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微微偏头,皱眉道:“男儿要行如风,站如松,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一旁的青年哈哈大笑的同时,走过来扶他。
那坐于轮椅依旧身姿笔挺的人,正是当年连中三元的惊世之才,当今天子的老师,大晟世上最年轻的阁臣——沈鹤轩。
而那青年,是他的学生付湛清。
地上的男童——沈鹤轩的长子沈正清——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捡书,一边讪笑道:“我找了好久呢,太高兴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