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下方脆生生的童声,以及女儿每次进宫都会感叹“天下没有比小十更标志的小儿”
的感叹,窦太后对刘瑞便讨厌不起来。
况且跟甚少过来问候几句的其他皇子相比,刘瑞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心实意的,都比那些不敢行动的好上一点。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有了刘瑞,椒房殿的名声倒是一日好过一日。
不仅是宫里说得上话的对薄皇后母子评价很高,就连一些不起眼的小黄门,小宫女也都爱往椒房殿凑,觉得那里可比栗姬的凤凰殿,程姬的鸳鸯殿更为舒适。
“孤这几日倒没什么,就是不知太皇太后身子可好?心情可佳?”
窦太后对刘瑞的态度虽然称不上不冷不热,但也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带了丝热切。
“回禀大母,太婆的精神还好,只是年纪到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得以静养为主,不宜操劳,更不宜烦心。”
刘瑞听着窦太后的语气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有求于他。
果不其然,在客套性地问了下薄姬的情况后,窦太后图穷匕见道:“这人一老啊!除了听书打时间,就是念着小一辈的事,希望他们多多陪伴,但又怕他们的陪伴误了国家大事。”
想起封到梁国的小儿子和几天都难得过来的大儿子,窦太后的心理便泛起酸水,同时也对丧子的婆婆产生怜悯。
她好歹没白人送黑人呢!而且先帝虽然晚年宠爱慎夫人,对窦太后母子非常冷淡,但也没到高祖那般嚷着废后废太子的地步。况且比起薄姬,她还有馆陶长公主承欢膝下,也不算太难…
“你父皇忙着国家大事,梁王又不在关中,所以只有你馆陶姑姑时常陪在哀家身边,替孤排忧解难。”
窦太后对付儿孙很有一套,但是在薄姬那儿无计可施因为她怼刘启的方法会被薄姬用到她身上,甚至会威力加倍。
“孙儿也知道馆陶姑姑最得您意,可是太婆前脚刚因受贿一事训斥了姑姑,令其闭门思过,后脚就有人替姑姑求情也不太好……”
刘瑞装出害怕的样子,瞅着窦太后脸色一沉,随机又话音一转道:“不如再等一段时间,寻个吉祥的日子让太婆公开解了馆陶姑姑的禁足,不仅能了太婆与馆陶姑姑的间隙,也能让太婆和阿父不那么为难。”
别说是刘启,就连刘瑞也非常两边为难,左右不是人的处境。所以先答应窦太后的请求,但是留个准备时间,模糊下事成之日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落到窦太后耳里,跟人讲条件,尤其是跟孙子讲条件让她很不舒服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人家说得在理。
要是她前脚强迫刘瑞去薄姬那儿给馆陶长公主求情,估计以薄姬对刘瑞的偏疼,后脚就会想方设法地让窦太后不快。
所以要搞定刘瑞,不付出点什么不行。
只是这人小鬼大的刘瑞到底想要什么,窦太后竟一无所知……
“大母也知大父过后,为了彰显天家慈悲,同时也因宫里的役者大都过了不惑之年,所以放了批垂垂老矣的小黄门和女官出宫,允许他们告老还乡或为先帝守灵。”
刘瑞突然肃了仪态,然后朝上拜了拜,口齿伶俐道:“先帝与父皇隆恩,赏了退役宫人们不少银钱,以此感谢她们对汉家的一片忠心。可是孙儿想着宫里的役者要么是国破家亡的可怜人,要么是被不想卖儿鬻女的父母送进宫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红颜皆白。”
刘瑞起身,想起白居易的《宫词》,于是对着上座的窦太后和动容的左右宫人缓缓道:“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小黄门们倒也罢了,毕竟他们出了宫也没有生路,只能去道观或者皇陵了却余生,可那些在豆蔻年华就入宫的女子大都习得一门手艺,出宫后既能谋生,也可嫁人,不该在宫廷里红颜老去,哀怨长鸣。”
“所以孙儿恳请大母与太婆出面,给宫里的可怜人一个恩典,允许她们二十五岁后便可选择出宫,不要让无数女子的大好年华都埋没于深宫中。”
第13章
刘瑞提出这个建议一是自嘲于自己这个现代不现代,古代不古代的特权阶级的假仁假义,所以想为深宫里的可怜女子做些什么;二是想为自己和薄皇后攒波仁德的名声,不说是像先帝那样装得让百姓以为宣室殿里坐着的真是个活菩萨,但也得给自己加层功德罩。
刘氏皇帝虽然以“爱之欲其生而恨之欲其死”
著称,但是在“无为而治”
的背景与传承百年的“立嫡立长,父死子继”
下,梁王刘武和刘瑞的庶出兄弟想如愿以偿也没那么容易,反倒是东边的藩王实在是个大问题,让刘瑞不得不防的同时,也能理解先帝为何装得那么宽厚仁善。
因为对于疲惫的天下而言,推翻一个仁德的皇帝无疑是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