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一见,愤然爆了一句粗口。
什么“拍花子”
一拍脑袋孩子就傻了,这明明是拐子给孩子喝了不知道什么液体,让人暂时失了神智,才会迷迷瞪瞪地跟着人走。
看着这孩子与弟弟年纪相貌都差不多,石咏一阵心疼,扶着左腿起身,弯着腰问:“你叫什么?家住哪里?还……还记得吗?”
那孩子已经傻愣着,石咏的话他只充耳不闻。
石咏心里着急,还待再问,忽然一阵大力袭来,他又被横推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拐子!”
石咏摔得不轻,扶着腰抬起头来,忽然见到几个义愤填膺的男子立在跟前,都是家丁长随模样,腰间挂着腰牌,几个人围着自己。另有人过去检视那个男孩子的情形,反复呼唤:“少爷,讷苏少爷!”
石咏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大约是这小公子的家人寻来,却见他伴在这孩子身边,又是一副布衣贫家打扮,所以将他认成了拐子。
“这么年轻,却不学好!”
那几个长随看看石咏,神色里都是鄙夷,“一会扭了去顺天府。”
石咏见义勇为,却被人误解,一时百口莫辩。
——若是武皇遇到这等情形,会说什么?
石咏今日与贾琏一起出门,走得急,就没带上宝镜。可是这会儿,石咏脑子里却似乎能听见武皇的声音:“呆子,自己想!”
武则天不可能指点他一辈子。
石咏当即一个骨碌撑起来,来到那名男童身边,像是老鹰护着小鸡一样护着那孩童,大声说:“这孩子是我从拐子手里救下来的。你们……你们凭什么说你们是这孩子的家人?有什么凭据吗?”
他很清楚自己身处的困境:
看这情形,对方十九就是这男童家里的长随,一旦发现小主子不见,立即追了出来,正好撞见刚刚从拐子手里救下孩子的石咏,自然当他是歹人。
石咏眼下一来急需表明自己不是什么歹人,二来么,他还需要拖一拖时间:若是贾琏能将那个“拍花的”
抓回来,他就不会再被人冤枉了。
这时候他护着那名男童,努力表现出一脸正气的模样,心里却暗暗叫苦,想:这会儿他的清白,竟然全维系在贾琏身上,若是贾琏能抓住拐子赶回来,便真相大白,可若是琏二爷没能抓住拐子,又或是觉得事不关己,就此扬长离去,那他石咏可就惨了!
“那你说你不是拐子,又有什么凭据没有?”
对方的这些长随,对于石咏螳臂当车似的举动,觉得有些好笑。
石咏一急,扭头看向周围的路人。路人见他的眼光扫过来,要么摇摇头,要么转身就走。刚才的事情,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路人只听到有人喊“拐子”
,根本来不及辨谁是谁非,就已经是眼前这副情形,自然无人能为石咏分说。
石咏当下干脆不为自己辩解,说:“只要是没有凭据,你们就不能轻易将这孩子带走!”
他脸上大义凛然,一副全心全意为孩子的模样。
登时有人议论起来:“要真是个拐子,肯定早就心虚了,干嘛还这么较真呢?”
也有人不大看好石咏:“不也有贼喊捉贼的么!”
对方见石咏这样,反倒一愣。
正在这时,远处奔过来一位中年管事模样的人物,身后还跟着个年长的嬷嬷。那位嬷嬷虽然连走带跑,气喘吁吁,可一见到被石咏护着的男童,立即扑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惊天动地。
“我的小主子啊!”
恰好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药效过了,石咏怀里的男童竟也“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身子一动,挣开石咏,抱着那嬷嬷哭道:“梁嬷嬷!”
孩子这一哭,就更确证无疑了,必然是这名男童的家人寻了来。看着那管事和嬷嬷的穿着打扮,更加印证了这孩子的出身非富即贵,也预示着石咏的情形愈发不妙。
中年管事见到石咏,听了底下长随的禀报,扫了石咏一眼,只淡淡地说:“拿忠勇伯府的帖子,送顺天府吧!”
忽听人丛外有人笑道:“送顺天府?这可不行!这位石兄弟在旗,要送也得是步军统领衙门啊!”
清初旗民有别,若是纠纷的双方都在旗,便不会去顺天府,而是去步军统领衙门解决。来人这么说,一来点明石咏的身份,二来,对那男童的家世也该是一清二楚。
石咏听见这声音,顿时大喜。
中年管事听见则皱起眉头,扭头看了看石咏,仔细辨认了一阵。
少时人丛外头贾琏扭着一人,费劲地挤了进来,说:“要送顺天府也得送这厮!”
贾琏说着,将扭着的人朝前一推。石咏一看,正是早先给孩子喂水的那名布衣男子。那人大约被贾琏扭得胳膊脱了臼,双臂都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
石咏当即指着这人说:“就是他,就是这人!这是个拍花的!”
围观的人一听说是“拍花的”
,立即联想到各色关于“拍花”
的恐怖传说,登时一起大声议论起来。
在嘈杂的人声之中,那名男童扭头看了看四周,在嬷嬷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梁嬷嬷登时一脸肃穆地直起身,戟指着那个拐子冷然说:“是这人,这人拐带了小主子!”
中年管事舒开眉头,登时挥挥手。立即有两名长随过来,将贾琏擒住的拐子一扭,先押在一旁。那名中年管事立即上前,冲贾琏打了个千,开口道:“给琏二爷请安!多谢琏二爷仗义出手,救了我家小公子。”
竟是认得贾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