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高高举起我小小的身子。
“葛大勇好啊,大气!”
大伯母啧啧称叹。初为人父的年轻父亲脸色露出与有荣焉的骄傲。我心中庆幸:俗是俗了点,只要不雷人就好。
“他爹,再给孩子取个小名。”
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有小名,有的人终生没有大名。
“这个你想!”
爷爷维系一家之长的权威,适当放权。摇着我一双肉嘟嘟粉嫩的小手,紧绷的脸上渐渐露出轻松的笑意:含饴弄孙之乐乃人生一大乐事。
“叫什么好呢?”
奶奶有取小名的权利,乐得老脸开了花。其他人倒是乐得自在,也就不再插嘴。
“小名得贱才好养。”
奶奶嘀咕着。我浑身一个激灵想起来好像以前农村有这么个说法,所以才有狗剩,王二麻子这样令人喷饭的小名。
“就叫苦根吧!争做三代贫农,永远拥护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最最最敬爱的毛主席!”
奶奶柔和的声线带着激昂的狂热。
“苦根!这名字好!”
大伯母仔细回味了一下,大大的赞叹道。
将近四十年的时代隔阂,差距几乎不可以衡量。对于一个出生在八十年代早期的我来说,七十年代早期是一个永远无法理解的年代和沟壑。而现在我期待这样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社会全封闭式的年代带给我另类的感受。
婴儿的身体娇弱,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是我的天职,所以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忙活开了。年轻的母亲穿着一身的大红袄,红头绳扎着两只小辫放在胸前,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解放帽,整个人显得很喜庆。
“嫂子,我爸妈来了吗?”
母亲不时的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不要着急,先把汤喝了。”
伯母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红甜枣汤递到母亲面前,“你娘家是小河村七组,我们八组,这前后就百十米的距离,要来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爹和公公那个啥~~~”
母亲抿了口红枣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全小河村都知道他们俩个不对路,这嫌隙生了快三十年了。”
大伯母似乎想到什么原本高昂的情绪一下子跌倒谷底,紧锁的眉头染上解不开的忧愁。
“大嫂——”
母亲讷讷的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劝起。
我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热闹的嬉笑声,有心去凑凑热闹,奈何连个翻身都做不了。厚厚的打着补丁的小棉袄、连鞋小棉裤硬实的将我整个人捆的跟个粽子似的。
“阿英,爸妈来了!”
推门进屋的葛和平满脸喜色。
“宝贝马上就要见到你那个死要面子的外公,宝贝可要好好表现哦~~~”
母亲抱起我,拿起被子里捂热的虎头小帽戴到我晃荡的脑袋上。
“那里学来的宝贝宝贝的!要是让爹娘知道了,又是一顿训斥!”
大伯母帮忙将我连裤的鞋帮子用一条布绳轻轻的扎住。我使劲蹬着两条矮短腿抗议:腰捆腿也捆,这样太难受了!
“可苦根也太难听了~~~”
年轻的母亲嘟囔着嘴,手却抓住我乱蹬的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