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善默然。事隔一晚,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也不打算借题发挥。只要他道歉,这件事就此过去。示弱并非周瓒的长项,然而他既然说得出那些刺耳的话,拉下面子说“对不起”
也不吃亏。
周瓒何尝不懂祁善心思,可那三个字卡在喉间。他扭头去看扶栏上自己的手,避开她的眼神或许会容易些。嘴还没张开,班上几个男同学嘻嘻哈哈地从楼下走上来,其中就有撞见过他们在一起的张航。
周瓒一愣,随即和祁善擦身而过。
“快响铃了,你还下楼?”
张航好奇地问。
“上厕所你也要管?”
周瓒随口道。
“楼上的厕所坏了吗?”
班上另几个男生疑惑地议论,张航留心看了祁善一眼。
周瓒走到楼梯转折处才借机回头,然而祁善的身影已不在原处。
后来课间操的时候、傍晚在学校饭堂,周瓒和祁善也有过短暂的碰面。可是身边总有旁人在场,祁善也不再与周瓒有过眼神接触。
周瓒吃饭时给她发信息,郑
重其事地在“对不起”
三个字后面加上了感叹号。等到餐盘见底,她也只回了一个“嗯”
。
身边几个男同学正热烈讨论着昨天晚上的球赛,周瓒郁郁不乐地搁下筷子。
“周瓒,你喜欢的球队可是输惨了!”
周瓒敷衍地笑笑,再看向祁善后脑勺时心中也涌起了怨气。
他已经够烦了。今天早上,他爸妈平静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各自去上班。没有人脸上看得出伤痕,他们房间的摆设和床单也一丝不乱。只是出门时,他们的背影浑似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周瓒头一回对他父母的婚姻产生了忧虑。祁善是唯一能听他诉苦、给他排解的人,可现在连她都给他脸色瞧。
接下来的几天,祁善和周瓒没有任何交流。这本是他们在校时的常态,当心中少了笃定,倒有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周六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周瓒整理要带回家的东西,发现公交卡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他在背包里翻着翻着,忽然灵机一动,给祁善发了条信息——“我的公交卡丢了。”
祁善正在和张航说话。她也不知道张航为什么对下周要交的作业有那么多牢骚。作业是多了点,但她只是负责收集的人,张航找她抱怨不休又有什么用呢?可祁善一向认真负责,这也是她三年来始终高票数当选学习委员,并且让各科老师都非常满意的原因。尽管张航没道理的质疑一个接着一
个,她也不得不在宝贵的课余时间里耐心地向他解释。
周瓒等了好一会,才见到祁善拿起手机。片刻后,她转头斜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像在说:“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丢了!”
周瓒低头,嘴角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等到放了学,周瓒回男生宿舍拿换洗衣服。他没有答应和舍友一块去操场跑步,但也没有刻意加快步伐去追赶祁善。祁善既然没说什么,就肯定会在回家的公交车站附近与他会合。
周瓒经过教学楼附近,同桌莫晓军给他打电话,催他赶紧回教室看一眼。周瓒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莫晓军只是笑,还神神秘秘地说:“快来,反正不是坏事。”
他们班教室里一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事情的起因和班上一个叫朱燕婷的女生有关。
朱燕婷是高二那年转学来的,她是特长生,听说之前就读于邻省一所知名的艺术学校,从小练习杂技,还得过不少奖。朱燕婷不想早早放弃文化课,但艺术学校在这方面存在短板,于是高二那年,她在家人的打点下转学到了如今这所重点中学。学校也是看重朱燕婷之前赢得的各种荣誉,忽略了她文化成绩的不足,破格接收了这个特长生。
朱燕婷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匀称,五官明艳。她自幼学艺,成长的过程中屡屡随团四处演出,生活经历迥异于班上的同龄人,就连打扮和举止,都有着其他女生所
不具备的“风情”
。可她的性格偏不似长相般成熟世故,也许是因为和周围的同学难有共同语言,学习成绩的落后也让她自卑的缘故,朱燕婷并不热衷于融入新的环境,她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朱燕婷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一度曾是男生宿舍的热门话题,可对于有心撩拨的男生,她从不假以辞色。在女生宿舍里她也是个异类,因为不合群,她被所有的小团体所排斥,她的孤僻在别的女生看来是装模作样,连她习惯的言行打扮都被视作充满了“风尘气”
而被鄙视非议。
最糟糕的是,自从朱燕婷到了他们班,同学们但凡有些小心思和坏打算,很容易就会传到班主任老孙那里,就连女生宿舍熄灯后开“卧谈会”
时那些口无遮拦的话,也统统被老孙所掌握。后来身为教职工子弟的张航无意中得知,原来朱燕婷的姨父就是老孙,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身边潜伏着班主任的耳目。从此以后,无论男生女生看朱燕婷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异样,她却毫不在乎。
就在不久前,班上唯一对朱燕婷“痴心不改”
的男生郭志勋偷偷向她表明心迹。第二天一早,全班同学就发现他写的情书被贴在教室黑板上。老孙最痛恨班上学生早恋,何况郭志勋打的还是他外甥女的主意。郭志勋遭到了老孙的严厉警告,还被请了家长。朱燕婷彻底被班上
的同学孤立了。
今天放学后,本打算走出教室的朱燕婷无意中和值日生张航迎面相撞,朱燕婷险些摔了一跤,手上抱着的书和文具撒了一地。张航是郭志勋的铁哥们,早就看不惯朱燕婷,装作替她收拾东西,蹲下来帮倒忙,无意中让他发现了一件“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