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深,是玄天宗阵道几千年来最优秀的继承人,此次若能保下他,以他金丹六层的修为,加上神乎其技的阵法造诣,说不定能达到元婴期的战力。
只要他以后心魔不作,代替他这个病秧子庇佑玄天宗几百上千年根本不成问题。
可是,若是他出手依然没把人保下来呢?
谈靖祺看着手中的映河灵剑,神色晦暗不明,他现在身体就是个空壳子,面对几十上百道劫雷,能有几分把握,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就算他勉强把人保下来了,他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魔吗?
万一将来梁云深心魔作,没有他在,宗门内有谁能制住他呢?
靠新入门的小徒弟吗?
虽有阵心加持,但二人修为毕竟有天渊之别,她真能制住疯的师兄吗?
可若是不救,以他的身体状况,又能继续庇护玄天宗几年呢?
两个最小的徒弟先不论,大徒弟舒悦和四徒弟宋辰星现在都是筑基巅峰、二徒弟纪皓现在是金丹一层,若过几年他们中也有人进阶,触比现在更加严苛的天劫,他到时候也要因为要庇护剩下的人见死不救吗?
那时候他的身体只会比现在更差,他就算有心想救,就一定能救得下来吗?
或者到时候,他又会打着为宗门未来考虑的旗号逃避下去,这一个也不救,那一个也不救,等宗门内的弟子一个个死在天劫之下,就剩他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宗门就有未来了吗?
谈靖祺握紧映河灵剑,神色不断变幻,识海中云雾翻腾,眼前忽然幻化出另一个自己,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拷问着他的真心:“谈靖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整个宗门考虑,还是自己贪生怕死?”
那幻影突然又变成师父的模样,一步步逼近,对他怒目而视,用剑柄一下下狠戳着他的心窝:“谈靖祺!徒弟在你眼前陨落,你都能见死不救,为师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你真的配当他们的师父吗?”
“师父……”
谈靖祺刚想辩解,那幻影又化成鬼魅的样子,蛇形的身躯缠绕着他的躯干,尖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胸膛,惨白的头颅枕着他的颈窝,长长的獠牙贴着他的动脉……
鬼魅伸出分叉的长舌,一下又一下地轻舔他的耳垂,冰凉又黏腻的触感,仿佛要从耳朵一路渗入他的心里。
它的声音忽男忽女忽远忽近,像是来自深渊,又像是源自他的内心:“谈靖祺!你承认吧!你就是自私!你就是想逃避!!你就是不想死!!!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可怜你这个懦夫,根本连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的勇气都没有!”
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着他的道心,在识海内掀起层层滔天巨浪。
“我不是懦夫!”
巨浪中的谈靖祺突然力震碎了身上的鬼魅。
“我不会逃避!”
映河灵剑闪出耀眼的光芒,一剑斩出,以万钧之势劈碎了汹涌的巨浪。
“我会誓死守护我的徒弟!这一次不是为了求死,而是想让我们都能活着!”
幻象碎裂,谈靖祺周身气势忽然暴涨,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海量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身边卷成巨大的旋涡,猎猎灵风扬起他落满雪的长、吹动他纤尘不染的衣角,最后化为能量,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体内。
万钟音等人虽散落在玄天宗各个角落,却同时感到四周灵气一空,仿佛被巨力抽取了一般,向着第六十一陪峰疯狂涌去。
谈靖祺身上的威压节节攀升,竟是因为顿悟,骤然冲破了本源受损带来的瓶颈,从元婴五层升至六层!
天上的金丹劫云突然停止涌动,像被无形的巨手摄住,然后一掌拍碎。
太阳在云散的空隙中短暂露了个脸,几息之后又被更加阴沉的黑色吞没,那是,全新的、更恐怖的元婴期的劫云正在形成。
巨大的威压将云层推得很低很低,沉重地压在整个玄天宗的上空,山里所有的鸟兽不知何时全都停止了活动,一丝声音都不敢出,将自己埋进深深的积雪里,宁可冻死也不敢露头。
芥子空间里的土拨鼠好像是疯了,一会儿疯狂跑动、一会儿疯狂打洞,时不时出凄厉的尖叫,刺得万钟音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疼痛难忍。
万钟音的心跳到快要爆炸,全身血液滚烫到沸腾,她和戚风来虽远离劫云中心,却仍然觉得浑身僵硬汗毛倒竖,像是被不可名状的强大存在给盯上了,灭顶之灾的笼罩下,就连灵魂都因为恐惧出颤抖的哀鸣。
系统望着骇人的天色喃喃道:“这是元婴天劫,谈靖祺也进阶了……”
万钟音的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只能用尽全力对抗身体本能的恐慌感,但“元婴天劫”
这四个字,还是让她突然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