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杜庭政穿着一件定做的薄线衣,坐在车上,旁边放着礼品袋,里面是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
“跟学校请好假了吗?”
跟他一起长大的金石开着车问。
“嗯。”
杜庭政说,“再开学你别跟我一起去了,留在家里,如果袁女士有需要,你帮她把事情办了。”
他称呼母亲为‘袁女士’,是亲昵爱称的一种。金石已经习惯了,闻言答应下来:“好的。”
商务汽车转进杜家老宅所在的那条街,尽头处灯火通明,把天空映成灰灰的蓝紫色,泛着白。
杜庭政盯着那里看了一眼,皱起眉:“那是什么?”
金石也望过去,只看到浓浓烟雾盘旋上升,底下亮如白昼。
十秒钟,五秒,或者更短,火光猛地冲天而起!
汽车轮胎刹在门前,出长长一声刺耳鸣响。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有些在呼喊“老爷”
“夫人”
,有些扛着成年树干粗的水管加压冲水,警察,医生,踉跄的管家乱成一团。
到处都是声嘶力竭地叫声。
杜庭政下了车,要往里冲,被紧跟着下来的金石死死抱住了。
“快他妈来人啊!”
拉扯中金石侧脸被擦到了,立刻红了一片,“拦着,快拦着!”
管家带着人过来,将杜庭政团团拉住。
“我妈呢?”
杜庭政挣不脱,手背上青筋暴起,朝着她卧室的方向又问了一遍,“我妈呢!”
他声音短促的已经撕破了。
管家脸上蹭脏了一片,眼里含泪,遥望了那别墅一眼。
杜庭政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竭力嘶吼。
那团火好像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很烫。
他猛地睁开眼,室内昏暗无光,他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脑海里的大火不停搅着他,烫得他大汗淋漓。
倏的,身上一动,他垂目看去。
一只手,微凉,白皙,动作柔和,轻轻拍着他。
那手骨节与骨节之间连贯性十分顺畅有章法,皮肤紧致细腻,一看就从没有干过糙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他顺着那手一路看过去,直到看到蒋屹的脸。
他侧躺着,一半侧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笔挺的鼻梁挨在柔软的布料上,闭着眼,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还在睡着。
十几年前,一个女人领着一个三岁的男孩走进杜家大门。
那男孩是父亲的私生子,已经起好了名字,叫杜宜安。
这对母子被安排进老宅,跟女主人共处一室。
杜庭政当时在国外上学,直到寒假回国,才听说了这件事。
他们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在他回家的当天,母亲用一把火把老宅付之一炬,里面有父亲,有那个登堂入室的情妇,还有她自己。
杜宜安当时由管家带去游乐场玩,没在家。
冲天的业火和飘下来的雪,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