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摸到碎银子,那脸色到底缓和一些,看了希锦一眼,一时眼中有些惊艳,嘴上道:“我可和你说好,卢大人确实要招待贵客,今天未必有功夫理会你。”
希锦:“我知道,我知道!”
小厮便道:“你跟我过来吧,如果能帮着见缝插针说上话,也就帮了,如果不能,可别赖我。”
希锦听了,自然那千恩万谢。
当下希锦让秋菱等在外面,她自己随着小厮过去了,往里走的时候,不免悔恨。
好好的雇什么上等牛车,白浪费钱,人家卢大人根本看不到,装门面装给谁呢,太傻了。
小厮领着她沿了青砖回廊走,穿过一处月牙门便到了后院,这后院廨舍却和前面的官署衙门很不相同,那房屋是菱形覆斗井的,还用了青瓦,如今阳光照过去,竟是灿灿生辉。
显然这是不知道哪一任市易使为了自己住得舒坦,出钱修整过了。
小厮领着希锦停在门房前,指着那边一处:“瞧,卢大人在那边招待客人呢,你且等等,我过去看看。”
希锦:“那有劳郎君了。”
小厮又叮嘱:“你可不要乱跑,今日这贵人也是因为恰逢机缘,才得以招待,那可不是一般人,若是放你进去冲撞了贵人,我倒是要受你连累了。”
希锦自然连连答应着。
一时那小厮过去了,希锦看着他的去路,那廊房后面倒像是一处小花厅,似乎连接着里面暖房,一时又看到丫鬟进进出出的,其中还有外面送外食的脚力,竟然有两个,都各自挑着竹担,那担子两头都用厚面褥盖着,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着的是温盘。
希锦不免暗道,好大的阵仗,往常自家也点过外食,但不过是一个闲汉匆忙送来罢了,哪可能满满当当两扁担,这果然是要请贵人。
也不知道请什么贵人,眼见那卢大人都仿佛要垫着脚巴结呢。
这么一来,人家卢大人哪有功夫搭理自己,今天倒是白白来了。
这么想着,不免糟心。
本来好好的把事情办妥了,那货就到手了,不是擎等着赚钱吗?结果阿畴不争气,跟都跟不上趟,竟没拿到货,倒是让自己这么劳心费力。
已经一整天,他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给家里一个信,只怕是指望不得。
说不得遇到一个什么富人家小娘子相中了他,他去给人家做良人去了。
一时可真是恨死了,若让她现在看到他,必揪住他,拿着扫帚追着打。
这么想着间,便听到青瓦墙那边隐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而这里面,竟隐隐有个声音格外熟悉。
她惊讶,拧眉细听,但那行人已经往前走去,再听却是听不到了。
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声音,怎么想都觉得那就是阿畴的声音,太像了。
他声线缓和清冷,带着一点点她说不上来的口音,但很好听。
希锦略犹豫了下,见四下无人,到底是沿着那回廊往前走,又拐过一处过道,眼看着仿佛要走出那廨舍,不知道绕到了官署后面哪户人家。
她边走边听着动静,越往前面去,越是能听到那依稀的笑声,又有觥筹交错之声。
待走到一处僻静小院,越狐疑,想着这院落实在隐蔽,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别是有什么阴私勾当。
只是希锦听得那疑似阿畴的声音,实在是好奇,当下也不敢露面,只隔着一处葡萄藤蔓,偷偷往里面看。
却见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小娘子,一个个俏生生的,手中或拿着鼓儿,或举着茶盏,正在那里伺候,而就在她们前面,赫然有几个男子。
那几个男子头上戴着鲜花,彼此说笑奉承着,好一番欢乐的样子。
希锦眼尖,一眼看到这其中有一个眼熟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她那赘婿阿畴!
他竟躲在这里吃酒!!;当下便也舍了那旖旎念头,干脆将那包囊揣在袖中,却是道:“放心,放心,这件事,其实要说办,那也是顺理成章的,这样吧,赶明儿你过来我们市易司,到时候我把那公凭给你,你拿着过去码头就是了。()”
希锦听着,自然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过,这才和卢大人告辞了。
回家的路上,她顿时轻松多了。
其实她明白,如果不舍去这个金碗,事情也许也能办成,但是那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精力,又经历多少磋磨,现在豁出去了,好歹事情办成了,早点把货要回来,省得夜长梦多。
自己家族长和这卢大人关系尚可,他既然收了自己东西,倒是也不至于坑了自己,如今自己就追着他办事就是了。
其实说起来,舍出去金碗容易,但是把这金碗送给人家,那才是难呢。
如果不是宁家和卢大人的关系,人家未必就轻易收了,不豁出去脸皮,一般人还不好意思送呢。
希锦惦记着芒儿,便快步往家走。
她想着赶明儿尽快赶过去市易司,把这件事办妥当,这样她的心就落定了。
至于办妥了后——
希锦想起那阿畴来。
到时候,她就和他算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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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后,却见芒儿已经起了热,额头烫烫的。
当下心痛得要命,连忙让周福去请大夫。
芒儿高热,难受,口中喊着疼,希锦将他搂在怀中,又用热毛巾为他擦拭降温,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虽已经十九岁,但早年有爹娘应承着诸事,后来爹娘没了,好歹有阿畴,许多事阿畴都能挡挡。
可如今爹娘不在了,阿畴也不在,就她自己,这种孩子生病的事也不好假手于人,只能自己担惊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