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二班,放!”
“三排四班,放!”
“七排六班,放!”
随着固定苫布四角的绳索被割断,充满氢气的气球腾空而起,很快
便于风虫相遇。全体士兵举枪射击,即使沾雨水,表层涂抹了汽油的气球还是被成功引爆,就像放烟花一样。事实上,有个班就在负责放烟花,炮声与射击声交叠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化学反应——他以前看综艺节目,经常听见选手说化学反应,好像不说显得不专业——成千上万只风虫是实验品,气球是催化剂。
靠近火源的风虫很快烧着,接着引燃其他风虫,暂时没有被烧着的风虫四散奔逃,逃过一劫的风虫并没有急于投入战斗,而是远远逃离。风虫畏惧的并不是枪炮,而是枪炮爆炸时产生的热量。郭巍觉得他们早就应该意识到这点,而不是经由一个前来调研的科学家提醒。他们可是最前线,每天都在跟风虫打交道。但也不能过于苛责,他们毕竟是执行命令的战士,分析和总结不是他们的特长。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气球升空,在天上点燃了一场燎原之火,对风虫进行杀戮和驱逐。
“太爽了。”
郭巍打完一梭子弹,冲身旁的埃尔克森大喊,连日来的压抑与恐惧都得到了释放。他换了弹夹,重新压上膛,“这一枪是小林的,这一枪是韩大庄的,这一枪是付子桐的,这一枪是胖辉的,这一枪是李旭的……”
埃尔克森受到郭巍的鼓舞,跟他并肩作战。看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兄弟,郭巍感到欣慰又愧疚。他曾许诺把他们都带回家,可
现在只能带回他们为国捐躯的荣誉。
燃烧的气球覆盖面积有限,风虫很快便适应了空中的战场,从远处迂回到地面,跟之前一样与先遣部队进行绞杀。
“换火枪!”
郭巍听见有人高喊着,连忙丢掉冲锋枪,挎起火枪,朝迅速游走而来的风虫一通射击。郭巍把埃尔克森喊过来,两人背对背,三百六十度不留死角,将四面八方的风虫一扫而光。这才是打仗,这才是短兵相接。距离近了,郭巍才发现,被点燃的风虫骤然膨胀,涨到之前体型的一倍左右,猛地爆裂。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味道似乎凝固成实体,拼命往郭巍鼻孔里钻。郭巍心里下意识咯噔了一下,害怕风虫变异成气体,这不是不可能,外星人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郭巍连忙拿出防毒面具,招呼埃尔克森也拿出来,结果埃尔克森的装备只有一副口罩。
“你的面具呢?”
郭巍质问他。
“给阿莫尔博士了。”
埃尔克森说。
“算逑,把这个戴上。”
郭巍把自己的防毒面具丢给埃尔克森。
“不行。”
埃尔克森拒绝。
“这是命令!”
郭巍一把扯过埃尔克森,把防毒面具套在他脑袋上,之后扳住他的肩膀,往后拽,埃尔克森低头错身的工夫,郭巍举枪喷火,点燃了一只俯冲而来的风虫。爆炸声就在他们耳边炸响,郭巍的听力系统一时失灵。他觉得一切都失真了
,战场失真了,战友和风虫也失真了。郭巍觉得自己闯入了一部默片,周围的一切都是道具,他只是根据剧本演绎着属于他的剧情,他等待躲在监视器后面的导演喊一声“卡”
,就可以卸下疲惫与伪装,回到家里,回到妻子和女儿的氛围里。但他短暂性的失聪,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他看见戴着防毒面具的埃尔克森朝他冲过来,因为消声了,看上去像慢动作。
一只缩小成鸡蛋大小的风虫不偏不倚钻入郭巍嘴里。郭巍意识到不妙已经晚了,埃尔克森刚才应该是提醒他吧。郭巍推开埃尔克森,紧紧闭上嘴巴,他感到胸口壅塞着一股沉重的压力,腹部有了一个撕扯着疼痛的凸起。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妻子分娩那天,他作为丈夫进入病房进行陪产。他看着妻子的肚子,撕心裂肺地叫喊,就想替她受这份罪。他摸到一颗手雷,毫不犹豫地拉开保险,趴在地上,在他体内的风虫“破土而出”
之际爆炸,他的血肉跟风虫的碎片混为一谈。这不是一个战士最好的结局,却是值得尊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