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帮人,乔陆生把店门一拉,急匆匆赶回了家。两夫妻关着门在房间内窃窃私语时,乔青羽焦急地在客厅里打转——爸爸是在店里撞见鬼了吗?怎么怕成这样?
半小时后夫妻俩出来了,竟又神奇地恢复了常态,像是没事人一样。
“青青,你学习压力大,以后就不用去店里帮忙了,”
乔陆生和蔼地摸摸乔青羽的头,“刚爸妈商量了,明天就让乔欢过来帮忙,以后你早上去带个早餐,晚上放学直接回家就行了,晚饭给你送来,店里少去。”
“乔欢姐姐是南乔村的老乡,就在寰州打工,之前就想让她帮忙来着,店里事情太多了,”
李芳好接话,“她来了,妈妈每天就能腾出手,送你上学放学了。”
是告知不是商量,乔青羽默默点了点头。
她隐隐猜到是因为黑哥找上了门。次日,乔欢的到来,很快证实了她的猜测——乔欢是个热情的自来熟,晚上就和乔青羽挤在一张床上。随意聊几句,乔欢就把黑哥他们一伙在店里白吃白喝的事给抖出来了。
“你爸妈怕你担心,不让我说,”
乔欢似乎很喜欢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的感觉,语调中透出压抑不住
的兴奋,“我就说嘛,我才不是小孩子~你那么聪明,哪里猜不到……那个黑哥带着三四个人晚上来吃面,吃完了记账上,说到时候一起给。他们混社会的,我们做小本生意能怎么样,还好也就几碗面……”
乔青羽就听着,不做任何辩驳。乔欢胖,本就狭小的床现在挤得满满当当,被窝里闷热地有种窒息感。终于,乔欢说完了,乔青羽掀开被子,大口吸气。
“我妈妈以前也喜欢偷听我和我妹妹讲话的,”
乔欢似乎乐在其中,“你爸妈真好嘞,这么为你着想,我妈以前老是用棍子打我的嘞。”
“你做了什么坏事?”
黑暗中乔青羽望着天花板,毫无感情地问。
“偷钱买吃的啊,”
乔欢嘻嘻笑,“你看我这身材就知道了,我从小特喜欢吃零食,我妈嫌我胖,不给我买啊……”
说着说着她声音渐小,接着便鼾声大作,乔青羽仍旧盯着天花板,原本就零星的困意,瞬间被搅得全无。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强调父母是为她好?
明明她是始作俑者,却被硬生生隔离在面馆的危机之外。她厌恶极了父母这种自以为悲壮的牺牲。
我不会为此感动愧疚的。乔青羽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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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欢的到来使得原本就狭窄的房间更加无法转身。在得知父母为了替她省钱,让她无期限与自己同住时,乔青羽的感觉就像是被折断了脖子,再也不能自在地呼吸。
她会
贪恋地望望隔着几排课桌的玻璃窗,前后左右都是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掉进沙漠里的鱼。望着窗子,她会非常具体地想象着自己在玻璃上缓慢吐出洁白的水汽,再目睹它们悄然消失的清逸身影。
她靠想象存活。生活是一片随时把人吞噬的冰沼,浓稠的雾使得她辨不清方向。所幸她赤足前行,脚底的冰冷刺入身体,维持着她的清醒。虽不知通往何方,但她坚信自己脚下踩着的是冰凌。刺骨却剔透,是这个浑浊不堪世界里最干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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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乔欢休息一天,约上曾经厂里的小姐妹去服装市场逛街了。李芳好照旧在周六下午回了家,五点左右,她给乔青羽留下一碗热乎乎的面,出了门。
乔青羽吃了面,洗了碗,套上乔劲羽随意丢在沙发上的黑色连帽卫衣,溜进四合的暮色。经过报刊亭时,她拉了拉本就遮住了半张脸的帽檐,瞅着仅剩五秒的绿灯,一口气冲到马路对面。往右拐三十米,她停下了,躲在一棵光秃秃的梧桐后朝对面张望。
挤在一排门面中的乔家手工面馆像个发光的鞋盒,乔青羽第一次发现店里的灯光如此白亮。此刻,店里的六张桌子,有三张已经坐了人。
通往后厨的帘子被掀开,李芳好出现了,动作麻利、笑容满面地把一碗面放在其中一个客人面前。
“慢慢吃,这里有小菜和辣酱,汤不够可以加。”
乔青羽
可以想见李芳好令人称赞的淳朴热情。
她开始在两棵梧桐树下缓步来回,不时朝对面望望。几分钟后出现了乔欢,拎着不下五个袋子——她回得比之前说好的时间早,乔青羽顿时感激她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店里。乔欢回来没多久,三个头发颜色各异的青年男子,人手一根烟,大摇大摆走进了店门。
乔青羽不踱步了,躲到树后,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仔细盯着那几个人的举动。
他们就坐在靠近店门口的桌子边,等菜时直接把烟灰抖落在地上。背对自己的这个人面朝外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对路过的女孩吹个口哨。不一会儿面上了,三人埋头吃完,对乔欢挥了挥手,乔欢便赶紧去收银台拿来一本本子和一支笔。
一个人随意画了两笔。乔欢收起本子,浮上送客的笑容。
他们离开后乔青羽就回了家。次日是礼拜天,晚饭之后,乔青羽重复了昨天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