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位相公呢?怎么没来?”
李昂环顾四周,只是没见李训和贾餗,不会是自己早上的表现给李训吓坏了不敢见面了吧。
“禀皇上,贾相公身体不适,在家休养很多日了;李相公在带着金吾卫清理北司衙门、神策军和朝中的仇士良残党余孽,牵扯的人甚广。”
舒元舆回答时特地在最后一句上加强了语气,李昂摸了摸下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训这种不老实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错过这种打击政敌、排除异己的机会,扛着剿灭残党的大旗怕是要弄出不少冤假错案,趁郑注在凤翔没回来,他可不得赶紧着手,该杀的杀,该拉拢的拉拢,培植党羽,巩固权力。
李昂只觉得头疼,无奈的叹了口气,权力的制衡真是门学问,死了一个仇士良,又多出李训和郑注,要是把他俩杀了,文官集团抱团,又会冒出什么“牛党”
“马党”
,只要权力的诱惑在一天,斗争就会永无止尽,真是麻烦。
他并未和舒元舆聊李训的事,只是把手中奏本递给二位相公看,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
其一是河南生大旱,粮食高度减产,而长安城本就因为人口爆炸和运输问题缺粮的厉害。
其二是今年黄河决堤,而江淮地区的粮食供应到长安基本用漕运,必须经由黄河进入渭水,如今你三门峡段非常凶险,运粮船倾覆者十只有七,这下粮食问题更是雪上加霜。
其三一些官吏官吏为了催促运粮更是驱使百姓,民怨沸腾,两地百姓揭竿而起者不在少数。
其四帝国最重要的河朔三镇即范阳节度使、成德节度使、魏博节度使也蠢蠢欲动,屡次对朝廷挑衅和逾矩,自己还腾不出手和他们博弈,只能把气咽进肚子里。
其五西边的吐蕃无视长庆会盟文规定的疆土,多次骚扰侵袭,而北边的回纥也逐渐实力强大,威胁到河北地区。
李昂示意相公们带奏本回去和各部官员商量,针对这些问题一一拟出个主意来,二人告退后,户部尚书楚陶又要觐见,哭诉国库钱粮实在不足,这次平叛李昂又放出话要重赏金吾卫、吏从等人,财政更是捉襟见肘,下个月的官员俸禄都不一定能出来。
大唐的财政情况一向很不乐观,采取的重农抑商政策使得商品经济始终受到重度的压制,无法为唐朝创造更多税源,农民自然被压入了恶性贫困的死循环。帝国的所有活动开支都是从农业中来,农民不堪重负只能逃亡、匿户,这就使得政府收入更加减少,剩下的农民生活更加举步维艰,形成了可怕的恶性循环。
李昂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才把户部尚书劝走,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吏部又派人进来问今年科举所需的钱粮怎么办,礼部也跟着凑热闹,说是长安城来了不少东瀛使节,诸多事宜需要皇帝裁决。
李昂不堪其扰,脑子烦的不行,这当个好皇上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突然有点理解历史上那些昏君和摆烂的了。
辱骂昏君、痛恨昏君、成为昏君。
他把仅剩的几本奏本随手摔倒桌上,转头看了一圈,殿内只有翰林学士崔慎侍立,他是作为皇帝的文书秘书,陪自己批改政务的。
也蛮可怜的,和自己熬夜这么久,便吩咐他跟着自己,又叫上两个小太监在后跟着,四人悄悄离开大明宫,出去透透气。
外面下着细雨,空气清新自然,天才蒙蒙亮,朝霞露出一抹绯色照亮在宫殿上,这一切美好洗刷掉李昂的疲惫。
崔慎本来还劝李昂去吩咐韩约叫上几个金吾卫保护着,但李昂一想到那个软蛋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瞪了崔慎一眼,后者便不再言语,替李昂撑着油纸伞款款行走在宫道上。
不远处,响声穿来乱作一团,有内侍尖厉的哭泣声、乞求声、讨饶声,有马匹的嘶鸣声,有金吾卫的训斥声、狂笑声。
李昂皱紧眉头,慢慢摩挲着下巴新生的胡茬,随后小声吩咐道:
“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