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拽回了沈烬的思绪,他目光渐渐落在明窈脸上。
一双黑眸深沉如水。
他该把明窈抓回去的,就像以前那样。沈烬为九五之尊,朝中文武百官无不对他俯称臣。
万人之上,身居云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有何惧、有何怕?
他可以将明窈神不知鬼不觉囚在养心殿,即便被人知晓也无关
()紧要,明窈本就是自己的。
生同衾,死同穴,她就该生生世世陪着自己一起。
薛琰知道了又如何,一个臣子,沈烬若是想对薛琰下手,何愁没有机会。
沈烬漆黑的眸子渐渐染上阴郁之色,阴霾重重叠叠,笼罩在他身上。
他站在阴影中,半点亮光也照不到沈烬身上,周身冷气弥漫,似立于冰窖之中。
沈烬蓦地想起先前自己打造的金银锁链,后来他又自己重新打造了新的,铐锁都是参照明窈的尺寸。
明窈可能会抓狂,会疯,就像入宫后他的母亲一样。
他还记得明窈自残的一幕,锋利的瓷片扎入明窈的掌心,那双望向沈烬的眼睛倔强决绝,宁死不屈。
折断一个人的脊梁骨并不是难事,他可以锁住明窈的双手,可以收走所有的利器,他可以时时刻刻都盯着明窈,如鬼影相伴在明窈身边,不让她有自残的机会。
只要他想要……
只要他想要……
烛影婆娑,斑驳影子洒落在沈烬脚边。
明窈一手枕着手背,白净的一张脸笼在烛光中,纤细浓密的睫毛轻掩,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从案几上滑落。
倏然,一只手撑住了明窈往下掉的脑袋,沈烬心口一紧,屏气凝神。
他手掌缓缓往挪回描金漆黑案几。
落在掌上的一张小脸冰肌莹彻,润白细腻。
沈烬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明窈脸上,不曾有片刻的挪开。
良久,那只手才从明窈脸上挪走。
……
约莫是睡了半个时辰,明窈再次醒来时,屋内的银丝炭好像比先前又足了些,暖香扑鼻。
明窈怀里还塞着汤婆子,热气萦绕在指尖,驱走了遍身的寒意。
侍女坐在茶炉前,一手握着蒲扇,轻轻扇动炉中的滚烫炉火。
余光瞥见明窈醒来,侍女面上一喜,笑着为明窈递上一盏热茶。
青窑海棠蕉石茶杯握在手中,明窈双眼缓慢落向角落的香炉。
檀香将近,只剩丝丝缕缕的青烟。
上回在寺中,她好像也是这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明窈心中疑虑渐起,转而望向一旁的侍女:“这屋子可是只有你来过?”
侍女大惊失色,还以为明窈是怪罪自己玩忽职守,忙忙自证清白。
“姑娘,奴婢只去了一趟茶房,而后就一直守在屋里,万不敢丢下姑娘出去顽的。”
说着话,忽听隔壁琴声又起,琴声空灵飘渺,如归隐山林的仙人所作。
侍女压低声音道:“奴婢来时,也听见隔壁在弹琴。”
她本想着明窈觉浅,想让隔壁换个时辰再练琴,后来想着他们到底还在寺中,总不能越俎代庖。
此事也就作罢。
明窈听着隔壁传来的悠扬琴声,喝茶的动作陡然一顿。
这是前朝的残曲《落花尽》,柳娘子曾同明窈提过一回,可惜柳娘子只见过那曲子的结尾,不曾瞧过开头。
“真真可惜,那样好的曲子,也不知何等奇思妙想的人才能想出来。”
只可惜有才之人大多心思怪异,相传作曲人为情所困,一气之下竟将所作的曲子都烧了精光。
家中奴仆赶着冲去火盆,可惜那火烧得极旺,最后剩下的,只剩这半《落花尽》。
明窈心神一凛,不动声色握着茶杯。
杯中的热茶逐渐冷去,茶叶漂浮在水面上,无波无痕。
一曲毕,山寺再次归于平静,万鸟归林。
琴声“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