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轻抚着胡须,眯着眼睛看着赵文,缓声说道:“既然你问我为什么这龙门堡守备不是圣人门徒就可惜了。那我就告诉你。
我且问你,一个武人最高能到什么地步?”
“最高?五军都督府?封爵?公侯伯?”
赵文疑惑的看向儒士,低声问道。
儒士轻抚着胡须,大笑两声,“哈哈,你觉得这这几样东西,有什么用?五军都督府在立国之初还有些作用,可是土木堡之后呢?还不得听任兵部?兵部是谁把控的?还不是圣人门徒把控的?
再还有你刚才说的爵位。我且问你,自立国之后,太祖高皇帝大封爵位以及成祖皇帝封爵位之后,可再有过大规模的封爵?
就算封爵,那也是流爵。就算不是流爵,也就是个伯爵。撑死也不过是侯爵。这么多年了,你可曾见过朝廷正儿八经封过公爵?
再说了,就算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但对这朝廷又有何用处?如今的武人的地位,你不会不知道吧。一个武人功劳再大,本事再高,也得在文官面前低下头颅。
哪怕是戚继光戚少保,在张太岳面前也得自称门下走狗。更别说你了。”
赵文听着这话说,双眼圆瞪,紧紧的盯着儒士,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儒士又接着道:“这龙门堡守备将龙门堡地界经营的再好,那他也是属于宣府镇的编制,既然属于宣府镇的编制,那有朝一日若是朝廷一纸调令将龙门堡守备调走。那如此繁华的龙门堡,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如今的龙门堡看似蒸蒸日上,实则烈火烹油。可惜啊,有些人还看不明白。被一些黄白之物迷住了眼睛,净干些邪门歪道之事。
收拢流民也就罢了,却开设什么狗屁水泥厂。堂堂从五品武略将军,竟然和晋商那帮混蛋混在一起。真是丢人不知深浅。殊不知与晋商混在一起,乃是与虎谋皮。
当年太祖高皇帝将商户贬为贱籍不是没有道理,可惜啊,如今礼崩乐坏,谁还记得太祖高皇帝的祖训?”
赵文听着儒士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当听到“真是丢人不知深浅”
时,当即就怒了。
赵文将袖子挽起来,怒视儒士,开口喝骂道:“你要是再敢胡咧咧,信不信我揍你?”
儒士轻蔑的看着赵文,一脸戏谑的道:“揍我?你莫要以为老夫乃是朝堂上的那些酒囊饭袋,老夫横行江湖这么多年来,什么阵仗没见过?就凭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想揍我?”
赵文听着儒士的话,太阳穴直突突。
老子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龙门堡,就被你说的这么不堪?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就是说我赵文是一个见识短的匹夫?
这家伙嘴皮子是借来的吗?是着急还吗?
“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今天不揍你一顿,老子和你姓。”
赵文撸起袖管,挥起一拳,作势就要打去。
“你是谁啊?老夫骂的是那龙门堡守备赵文,与你何干?你为何要替他出头?”
“我是谁?我就是你嘴中那个丢人不知深浅的赵文。好啊,当着我的面骂我,你还当真以为老子是泥捏的?今天老子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赵文面色阴沉,冷声道。
儒士看着暴怒的赵文,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当赵文刚刚进入榷场之后,儒士就认出他了。
虽然儒士并没有直接见过赵文,却远远的见过赵文的背影。
如此种种,再加上赵文在榷场中瞎转,完全没有买东西的趋势以及自身的气质,所以认出赵文来,并不难。
儒士来龙门堡也有一两天了,他其实是想来投奔赵文的。
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见到赵文。如果直接去投奔的话,难免会被人看扁、看轻了。
这儒士可不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腐儒,而是一个心中有沟壑的人。
他曾经在很多朝中大员下面当过幕僚,本事不小,只因看不惯那些大员的一些做法,便一走了之。
前一阵子,他在张家口堡游历,正好听见了别人对赵文的谈论,一时之间来了兴趣。
在和那些人的细细交谈之下,他便对赵文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看似胆大莽撞粗鄙,实则心有沟壑胸怀天下。”
这是赵文对他的第一印象,在好奇之下,他便收拾起行囊,骑上毛驴,向龙门堡而去。
刚出城没几步,便瞧见了赵文正在收拢流民,当下便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看法。心中便有了投奔之意。
于是他便跟在距离赵文十里左右的位置,一直赶到了龙门堡。
可赵文一回到龙门堡,便躲进守备府不出来,他在守备府前面晃荡了好长时间,好几次都想进去,可却被活生生的忍住了。
闲来无事之下,便在榷场中瞎晃悠。可谁能想到,竟然在这榷场中遇见了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