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这镇上应该有个治病的人;一个不靠祈祷和圣水或者放血,而是使用已经证明行之有效的简单疗法治病的人。这时,她坐在玛蒂的空屋子
里,意识到有一个人可以补上这个空缺,一个了解玛蒂的方法而且相信她的疗效的人。那人就是凯瑞丝自己。
这念头如同使人一时眼前昏黑的灵光乍现似的在她心头闪过,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完全被其含义攫住了。她知道玛蒂处方的主要成分:一种止痛的,一种造成呕吐的,一种洗伤口的,一种降烧的。她知道一切普通草药的用途:莳萝治消化不良,茴香治发烧,芸香治肚胀,水田芥治不育。她还知道玛蒂从来不用的处方:用粪做的泥罨敷剂,含有金银的药物,用写在羔皮纸上的韵文缠在疼痛的部位。
她在这方面有一种天赋。塞西莉亚嬷嬷曾经这样说过,实际上还求过凯瑞丝当修女。哼,她可不打算进修道院,但或许她可以取代玛蒂的位子。为什么不呢?布匹生意可以交给马克·韦伯去管理——何况他已经在做大部分工作了。
她还要找出别的聪明妇女——在夏陵,在温彻斯特,或许在伦敦——并且询问她们的方法,有什么成功的和有什么失败的。男人们对他们的手艺都讳莫如深——他们管他们的诀窍叫作“神秘”
,好像在鞣制皮革或打造马掌上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但妇女通常都愿意分享知识。
她甚至还可以阅读修士们的一些古老典籍。其中说不定还有真理呢。或许塞西莉亚赞赏她的天赋会帮她从教士的迷
信崇拜的谷壳中筛选出实用疗法的种子呢。
她起身离开了那栋房子。她慢慢地往回走,不敢去想在医院里会看到什么情况。她此刻觉得像个听天由命的人了。她父亲要么会恢复健康,要么不成。她能做的只能是实现她的决心,这样,有朝一日她热爱的人生病时,她就会知道如何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了。
她在穿过集市走向修道院的路上流下了泪水。当她走进医院时,简直不敢看她父亲。她走近了人们围住的地铺,那些人是塞西莉亚嬷嬷、老朱莉、约瑟夫兄弟、马克·韦伯、彼得拉妮拉、艾丽丝、埃尔弗里克。
她心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碰了碰她姐姐艾丽丝的肩膀,艾丽丝往侧面一闪,让出了位置。凯瑞丝终于看到了她父亲。
他还活着而且清醒了,只是样子苍白而疲惫。他的眼睛睁着,紧盯着她,勉强笑了一下。“恐怕我把你吓坏了,”
他说,
“对不起,亲爱的。”
“噢,谢天谢地。”
凯瑞丝说完就哭了。
星期三上午,梅尔辛满脸惊愕地来到凯瑞丝的摊位跟前。
“面包师贝蒂刚刚问了我一个怪问题,”
他说,“她想知道是谁在会长的推选中反对埃尔弗里克。”
“什么推选?”
凯瑞丝问,“我父亲是会长嘛……噢。”
她恍然悟到出什么事了,埃尔弗里克在四处对人说,埃德蒙年事已高又体弱多病,无法尽职了,镇上需
要一个新人了,他还自我举荐当候选人,“我们应该马上告诉我父亲。”
凯瑞丝和梅尔辛离开集市,横穿主街来到家中。埃德蒙昨天就离开医院了,他说——对极了——修士们除去给他放血什么也不能给他做,可一放血他觉得更糟了。他是被抬回家的,底层的客厅中已经给他安置好了一张床。
这天早晨,他斜靠在临时床榻的一摞枕头上。他的样子极其虚弱,凯瑞丝迟疑着是不是该用那消息打搅他,但梅尔辛坐在了他身边,把事情照实说了。
“埃尔弗里克是对的,”
梅尔辛讲完之后,埃德蒙说道,
“看看我这样子。我简直都坐不直了。教区公会需要坚强的领导。那不是一个病人干得了的。”
“可是你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凯瑞丝叫着。
“也许吧。但我越来越老了。你们应该注意到我已经变得多么没法集中精力。我忘事。而且我还对生羊毛市场下跌的反应要命地迟钝——去年我赔了许多钱。感谢上帝,我们依靠猩红绒布才又振兴家业——但那是你,凯瑞丝,办成的,而不是我。”
她当然了解这一切,不过,她依旧愤愤不平:“你打算让埃尔弗里克接手吗?”
“当然不啦。他是个祸精。他对戈德温太言听计从了。即使我们成了自治市,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和修道院分庭抗礼的会长。”
“还有谁能做这件事呢?”
“和酿酒师迪克
谈谈吧。他是镇上最富有的人之一,而会长应该有钱,有其他商人的尊重。迪克不怕戈德温或任何修士。他会是个出色的领导人的。”
凯瑞丝发现自己不情愿照他说的去做。那简直就像承认了他就要离世了。在她的记忆中,她父亲从来就是会长。她不想让她的世界有所改变。
梅尔辛理解她的不甘心,但仍催促她行动。“我们得接受这一现实,”
他说,“要是我们忽略了正在发生的事情,最终就会让埃尔弗里克得逞。他是个祸害——他甚至可能撤回自治特许的申请。”
这下让她定下了决心,“你讲得对,”
她说,“咱们去找迪克。”
酿酒师迪克在集市的不同地点有好几辆大车。每辆车上都载着一个大桶。他的儿女、孙儿女和儿媳、女婿们,都在尽快地卖着大桶里的淡啤酒。凯瑞丝和梅尔辛看到他正在喝一大罐自酿的酒做着示范,同时盯着他的家人为他挣钱。他俩把他叫到一边,向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迪克对凯瑞丝说:“你父亲去世后,我估摸他的财产应该由你和你姐姐均分吧?”
“是的。”
埃德蒙已经告诉了凯瑞丝,这是他遗嘱的内容。
“当艾丽丝继承到的遗产加到埃尔弗里克现有的财富中时,他就非常富有了。”
凯瑞丝明白了,她从猩红绒布中挣到的钱,有一半要分到她姐姐手中。她原先还没想过这个,因为她没想
过她父亲去世的事。这事让她突然一惊。钱对她没什么重要的,但她不想帮埃尔弗里克成为会长。“这不仅仅是个谁最富有的问题,”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