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的则是可惜儿子至今仍昏迷不醒,也不知今日的冲喜能否成功,若是不能,她岂非就没有儿子,一辈子的心血也要白费了?
季善见路氏和善,虽心知不能仅凭第一面就下定论,心下还是免不得一松,至少这个婆婆现下看起来,不是个难相处的。
只她实在不惯与人肢体接触,便想不折痕迹抽回自己被路氏握着的手。
不想她还未及行动,路氏已先松开了她,“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儿,肚子肯定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去啊。我也带您先去外面坐席吃酒吧,这次咱们家可真是太麻烦您了。”
后一句话,却是对喜娘说的。
喜娘的确早就饿了,谁能想到大老远的去迎亲,女方家里连碗水都不给喝的呢?真是现在想来都生气,也就是想着沈家银子给得大方,她才忍到了现在。
这会儿既主人家发了话,她自然不用再强忍,笑嘻嘻的应着:“那敢情好,如今新媳妇进了门,又一看便是个温柔细心的,四郎在她的照料下,一定能尽快好起来的,您享福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便随路氏出去了。
季善这才吁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暂时休息清净一会儿了。
四下大略扫了一圈后,她到桌前坐了下来。
却是刚坐下,就见路氏又折了回来,季善忙起身道:“婆、您忘了什么吗?”
路氏点头,“忘了告诉你多注意一下四郎的动静了,我怕他、他……”
眼睛一红,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季善却已经明白了,忙道:“您放心,我会的。”
路氏又道:“万一……,就大声叫人,总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不待季善点完头,已转身快步去了。
二姐
季善看着路氏慌慌张张的背影,暗自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她没有再坐下,而是不自觉放轻脚步,走到了床前,看起床上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来。
很年轻,可能也就十七八岁,总之应当不会超过二十岁的样子;也依稀能看出他的轮廓与五官都生得不错,毕竟路氏就相貌端正,只是脸色泛青,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呼吸更是轻得几乎让人看不到、感受不到……不怪沈家只能花重金为他冲喜了,这根本已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最后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季善忍不住在心里祈祷起来。
虽然她跟眼前的人素不相识,也并没有自己才嫁给了他,他已经是自己丈夫的自觉,还是希望老天保佑他能醒来,这么年轻一个人,若真就这样去了,也太可惜,对他的父母亲人也太残忍了……
季善祈祷完,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路氏回来,遂四下打量起来,聊以打发时间。
就见屋子很大,应当三四十平米都不止,以一排架子隔成里外两间,里间自然便是卧室了,正是眼下她所处的地方,至于外间……季善借着微弱的灯光信步上前一瞧,就见架子朝外的空格摆了好些书。
季善忽然想起,周氏说过这沈家四郎是个读书人,她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知道一个家要供一个读书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了,那若沈四郎这样去了,可就更可惜了!
不过沈家看来倒是真的殷实,屋里的家具陈设虽都看得出来并不名贵,至少都是成套的,比起季家来说,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了……
季善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忙回了里间,站到了沈四郎床前。
果然很快有人进来了,却不是路氏,而是一个比路氏高些,相貌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双手还端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大碗。
季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只能微笑以对。
好在对方已先开口道:“四弟妹,我是二姐,娘刚才出去就被客人们叫住了,所以只能换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快过来坐下吧,折腾到这个时辰,你肯定饿坏了吧?”
沈二姐沈青一边说,一边已走到桌前,将托盘放下了,“我也不知道四弟妹爱吃什么,正好见有鸡汤,就给你下了一碗面来,四弟妹过来尝尝合不合口味吧。”
季善已经闻见鸡汤的香味儿了,本来只有一点饿的,霎时变成了非常饿,口水更是忍不住要泛滥,忙强忍住了,走到桌前笑道:“多谢二姐了,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可以。”
沈青笑着递了筷子给她,“那就好,快吃吧。”
季善便也不客气,小声向她道了谢,便接过筷子埋头吃起来。
一大碗面下肚,季善不但肚子得到了来这儿后前所未有的满足,精神也好了许多,见沈青并不急着离开,遂决定向她打听一下沈家都有些什么人,自己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毕竟短时间内,她只怕是没法儿离开沈家的,那当然要把该弄清楚的提前都弄清楚了,让自己日子尽可能好过一些才是。
季善遂看向沈青,笑道:“二姐,我虽刚来沈家,但我的大体情况,家里人只怕都是知道的吧?我也不怕您笑话,季家长辈都因我是……捡来的,对我并不算好。所以,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几口人,我通通不知晓,不知二姐可愿意与我说一说,我知道后,才好尽快融入家里,与公婆和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相处。”
沈青虽是出嫁女,沈四郎沈恒却是她唯一的亲弟弟,自沈恒卧病以来,她便一直待在娘家了,自然知道季善是季家捡来的,还当她就算真如媒人说的很漂亮,却一定畏畏缩缩的,上不得台面。
不想今日一见,竟是个沉稳大方的,方才吃面时也是文雅好看得紧,心下免不得已生出了几分好感,觉得季善配得上自家的四弟来,因笑道:“四弟妹说话可真好听,莫不是也识字?”
‘也’识字?
季善听话听音,忙笑道:“我不过就小时候跟着里正家的哥哥略学过几个字而已,倒是二姐,一定识文断字吧?”
沈青忙摆手,“哪敢说识文断字,我也是当初跟着四弟,略学了几个字,之后又跟着我相公学了些罢了。倒是三哥是打小儿便跟着四弟一道上学堂的,可惜只上了几年,三哥便不肯再上了,去学了木匠……嗐,看我,扯到哪里去了。四弟妹既想知道家里都有哪些人,我便先与四弟妹说一说吧,横竖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季善想到白日里沈三郎去季家迎亲时,瞧着的确与旁人有些不同,如今方知道原来那不同是因为沈三郎好歹念过几年书……嘴上已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二姐了。”
沈青又是一摆手,“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家里如今自爹娘以下,有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再就是大姐大姐夫和我们夫妇,如今四弟也娶亲了,爹娘可算是了了最后一桩心事了,可惜……”
低头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继续道:“大哥大嫂已为爹娘生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二哥二嫂也已有一儿一女,三嫂是大前年进门的,今年初夏诊出了身孕,应当不是年底就是明年年初生,就是不知道三嫂会为爹娘生个孙子,还是孙女了。大姐嫁到了镇上,大姐夫是镇上酒楼的账房,有两个儿子;我夫家在隔壁的章家村,相公是四弟的同窗,我们的儿子刚过了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