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鹿削着苹果,“这个颜色难道不好看吗,外公?”
“好看,好看!”
老爷子盯着外孙女瞧了几眼,笑,“听你舅舅说你去相亲了,还说你没看中那孩子。”
老爷子不知道怎么说到这件事。“嗯,怎么了?”
陆鹿问。
“他是你哥大学同学,上学那会儿来过家里,多好的孩子。”
老爷子哼了声,“性格长相家世,哪样不好你说?你还看不上人家。”
“你哥说那孩子被喊回来吃了顿饭,家里重新安排了相亲,这不,缘分来了,家里都商量时间准备办婚礼了。同样相亲,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咦,好惨。“哦。那不是挺好的。反正我又不结婚,相亲干嘛?再说了,我这种天天玩得不着家,谁敢要我?”
陆鹿夸大了说。“胡说!谁看不上你,我拿拐杖敲他去。”
老爷子急了。“是是是,我胡说的,那我也不要相亲,以后也不想,烦得很。”
陆鹿一想到她哥有着落了,家里肯定要催她,头疼。“你说说你。”
老爷子叹气道,“我上了年纪,家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管你爸做了什么畜牲事你也不能一直拿自己置气,你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是不是?”
陆鹿往盘子里切苹果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她轻轻笑道:“哎呀外公,我知道了,您别担心我了,我自己有数。尝尝我亲手切的苹果,脆甜脆甜的。”
陆鹿在舅舅家住的时间不长,外公出院之后她又陪了几天就回自己家了——是她妈妈生前住的房子,后来被他爸带着小叁住过一段时间,她嫌恶心,把家里面被染指的东西砸了个遍,再后来两人被陆家彻彻底底地撵了出去。每每回家,发生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止不住的疲惫。她恨他爸,厌恶背叛,以至于她觉得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跟他爸一样恶心,一样贱,为了钱什么都装。可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她能拿钱买开心,想干什么干什么,就连她身边一个接一个的炮友也不过是因为她有钱才上赶着做鸭,有钱多好,无往不利。要是人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就算了,偏偏季让不是。她一开始接近季让就是图他长得帅,想跟他上床,让他当炮友,都如愿了,可她不想了,也不敢了。过往的关系都是拿金钱维系的,各有所图,各取所需,可从认识到上床这么久季让从来没要过任何东西,就连她第一次主动送他的那双鞋他也一次没穿过,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真要拿感情吗?真心换真心,她掏得出来吗?黑夜在酒精跟尼古丁的熏染下逐渐消逝,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烟味,脑子跟灌了铅一样,昏沉得要死。陆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感情上的事她最不会这样。她不想躲,却不敢回去。因为季让吗?因为季让。陆鹿就这么浑了几天,手机丢在地上关机都不知道,陆铭来找她接她回去吃饭才发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皱了皱眉头。自从他小姨那件事,陆铭就更加把陆鹿当亲妹妹看。“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之前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别跟我说没事我不信,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陆铭语气不太好。房间里的灯突然被打开,发出刺眼的光,陆鹿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关灯!”
陆铭没理人:“一股烟味酒味,陆鹿你多大了,一遇事就把自己藏起来喝酒抽烟,这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你来干嘛?”
陆鹿拿被子把自己盖住。陆铭说:“你几天没回家里,电话也打不通,妈让我来看看,顺便接你回去吃饭。”
陆鹿说:“那你说一声我明天回去。”
陆铭:“你自己说去。”
陆鹿:“……”
陆鹿懒得动,也懒得说话,躺在床上装死,陆铭看不下去,替她简单收拾了房间,瓶瓶罐罐被扔进垃圾桶的哐当声吵得她根本没法再睡。她伸手够床头的开关,把灯关了:“手机借我用下。”
陆铭直接把窗帘拉开了,四五点的阳光渐弱,勉强照亮乱糟糟的房间,陆鹿下意识闭眼,但不刺眼。“你一个人在北川就过这种日子?”
陆铭一瓶酒一支烟都没给她留,全给她扔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就你想得那样,失恋了。”
陆鹿看着窗外的云,目光随之飘散。“你被甩了?”
“我甩的人。”
陆鹿淡淡道。“你甩的人……你甩的人,你难过什么?”
陆铭无语了,“谈多久了?”
“没谈。”
“……”
“多大?”
“18。”
陆铭噎住了。甩了人的人一副被甩的模样,陆铭比她还郁闷:“你……谈恋爱也不是你这样谈的,我不管你怎么想的陆鹿,你要么好好谈,要么断干净,别拿感情开玩笑。”
别拿感情开玩笑……陆铭看了她一眼:“算了,今天你好好休息,家里我去说,你明天记得回来吃饭。”
“哥。”
陆鹿突然叫住他。陆铭回头。“抽烟这事别告诉外公。”
她妈去世之后陆鹿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抽烟,经常把自己关起来,烟瘾很大,比酒瘾大得多,外公因为这件事训过她不少回,她听不进,后来他爸的事情结束她抽得就开始少了,后面也就慢慢戒了。再后来……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抽烟了,好像心情出现一点不好的苗头,她的烟瘾就会上来。陆鹿不想让外公知道,不是怕训斥,是怕外公又因为她忧心。“知道。”
陆铭走之后,陆鹿靠着床头,很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的,看着灰蒙蒙的房间,她难受得心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