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很少去照相馆。而相机这种东西是奢侈品,她从前没能拥有,现在自然也没有。所以,拍过的相片也不过是跟家人,留下寥寥无几。
如今,她的相片里多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
明明只是一张普通得再不普通不过的合照,却有一种魔力让黎式感觉到了命运的牵绊。而这样的一张照片,会藏在他的皮夹里。
“你做咩啊?”
身后的人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他看到她手里的相片,也没觉得有什么,“我睇影得可以,就畀那个过路嘅人几百蚊(元),让他帮我印出来。”
乌鸦拿过照片,开始端详,“你睇你个样,好哋哋影唔肯,丑死。”
“你才死丑。”
黎式白了他一眼,咽下所有心绪的悸动,不理他自顾自走出去,“有人揾你?夜晚要畀你留门吗?”
“你巴不得我走?”
男人把照片放回皮夹,关上阳台的门,也跟上来,“我今晚边都唔去。日日上工开oT(加班),我也会死。”
“你死都算天有眼。”
“喂——”
乌鸦拦她去路,“你唔想听下,有咩事报我?”
“唔想。”
黎式说的无比肯定,几次都因黑道是非差点死掉,这些乌糟事情她确实一点都不想听。
“如果我话有关方婷嗰个女人,你听唔听?”
“方婷?”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猜不透他的意思。
照理来说,方婷利用自己的信任,害得差点被靓坤整死,不折不扣已经是仇人了。但她最后能找到乌鸦救人,虽说是为了自己,但也算救她一命。可若说一报抵一报?这个帐又算不清楚。
她知他手段,怕他一出手,就搞出人命,虽然黎式心中也有气,但不至于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死。
乌鸦搂过她细腰,抱着她坐下,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弄死她?”
黎式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该求下这个情面。
“你唔讲嘢,就当你默认我处理跌咗?”
男人一只手托在她腰上,一只手去抽别在后裤袋里的呼叫机。 她急忙去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别。你别杀她。”
“她差啲害死你,你还善心?”
“可她也冇得拣(选)不是吗?”
黎式不惧看向他的眼睛,语气没什么波澜,“如果我在她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做到为别人的命去牺牲自己。她冇得拣,一样,我也冇得拣。”
他的大手捂住她的嘴,只留出了一双微沾湿漉的眼睛,断了她的话。男人面色不佳,警告道,“别说让我心情不好的话。”
黎式不跟他争这个,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松开手。她也不是什么圣母,方婷再可怜,害人是既定的事实,她不会原谅,“只要你手下留情,其他嘅,我都再唔会讲乜嘢。”
方婷原是靓坤的人,可现在靓坤的整个乾坤影业都到了乌鸦手里,掌权人易位。她是生还是死,自然都由新主说了算。
“按规矩,她就算被卖到泰国做鸡都已经算我仁慈,可我怕你顾及以前跟她相识一场。”
乌鸦实话实话,若放在从前,方婷这种人被抓住,早就被先轮奸后沉塘,可如今,就算看在黎式的分上,他都不能下手那么狠,“不卖到东南亚去,也别想再舒舒服服留在香港做大明星。她通风报信救你是一回事,骗你出去是另外一回事。一码归一码,我乌鸦好讲道理。方婷在香港是没的混了,但我会畀她一笔钱,足够她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方婷改头换面,想开始朴素的二次人生,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想像从前一样,过挥金如土的浮华日子,也只能在梦里找了。
黎式沉默半晌,自心底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出了自他们相识以来,第一句真心实意的言语,“多谢。”
乌鸦眉眼间厉色渐退,下巴搁在她肩头,把她抱了个满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阿式,你几时可以为自己的事来多谢我?”
她愣了愣,思索半天脑子里也没有答案,索性就随口说了个玩笑,“要我谢你?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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