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李金接过护照看了看说,“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自由多了。”
魏得禄看看手表说:“我去指挥部要一辆车来。吃过午饭,我们就去花园口工地。”
午后,魏得禄和李金乘长官司令部的美式吉普车,直奔花园口工地,沿途哨卡没人敢阻拦。他们的车子穿过岗哨林立的工地警戒区,挤进车水马龙的大堤,一直开到了西坝尽头。
李金下了车,沿着河堤察看了一回筑坝的情况,尔后两手叉腰,纵目眺望那从天而来的黄河水,犹如奔腾咆哮吞云吐雾的黄龙气势非凡!但见黄龙翻滚腾跃,掀起一丈多高的黄浪,浪头一个紧接着一个,雪崩似的重叠起来,卷起千堆黄鳞,万丈漩涡,狂怒地冲撞着大坝,发出霹雳般的响声;坝身惊恐地战栗着虚弱的躯壳,招架着巨浪的冲撞;那前浪受阻,又猛地退下去,与后浪撞在一起,“轰隆”
一声掀起几丈高的水山,扶摇直上半空,瞬即又天塌地崩般倾泻下来,扭头闯过东、西两坝间不到50米的缺口,咆哮着向东南奔腾而去。
“大哥,你看这黄河水势如何?”
李金指着盘涡毂转的黄河道。
魏得禄说:“真有点像李太白所言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啊,难怪国防部说它能顶40万大军呢!”
“你相信吗?”
“就现在的水情而言,黄河一旦归故,其能量不比40万大军小哇!不过,我看黄河水要变清了,圣人已经出来了嘛!”
“过去的神话,将来一定要实现!”
李金又移目中流,只见巨浪卷着连蔸大树和房梁奔驰而来,猛烈地撞击着东西两坝。那黄龙用它的利爪凶猛地剜着坝基,用它的钢牙不停地啮噬着这罪恶的包藏祸心的坝身。在“轰隆”
声中,堤坝不断被黄龙捣坍。尽管几十个交警队员恶狼般逼着民工们抢修,但扔下去的沙袋石笼眨眼间就被黄龙吞噬得无踪无影了。这时,西坝上游忽然人声鼎沸起来,十几条大木船顺流而下,停泊在东坝尽头附近,打桩压梢,同东坝尽头打桩压梢的船只遥相呼应。两道副坝斜刺向河心,像两只巨大的钳子剪着咆哮的黄龙。
二人沿大坝往南走了一程,来到一片低矮的窝棚前。在5号工棚里,李金找到了彭龙。彭龙显然比几个月前瘦了许多。魏得禄在工棚外悠闲地踱着步子,冷眼观察着附近几个交警队员的动静。
“表弟,抽支烟吧。”
李金看了一眼工棚里的几个民工,取出一支预先准备好的特别香烟,捏了捏烟头,递给彭龙。
彭龙掏出火柴盒摇了摇,点燃李金捏过的香烟一端。
李金明白彭龙这细微的暗示,便把香烟在烟盒上“叭叭”
磕了两下说:“表弟,用用火柴。”
“兄弟,这水今天算是涨得最大了吧?”
魏得禄提高嗓音跟交警打招呼说。
“报告长官,”
交警队员边答话,边歪着脖子向工棚里张望说,“据说,这是七八年来最大的一次洪水呢!”
李金听到外面说话,忙走出工棚,递给交警一支香烟,又替他点燃,然后顺手将火柴盒揣进兜里说:“弟兄们日夜守卫大坝,辛苦,辛苦!”
交警队员咧开尖嘴,一股青烟从黑牙缝里冒出来,卑恭地说:“嘿嘿,长官过奖了。我们辛苦点算不了啥,只是这肚皮老是填不饱呵!”
彭龙接过话题说:“席班长,你们交警队总还能吃上干的,我们民工队一天只能吃两顿稀饭啊!大表哥,你是当官的,心也是肉长的,该为我们民工说几句话吧?”
“我们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嘛。表弟,你生活上有啥困难,尽管来找我好啦。”
李金说完,同魏得禄钻进吉普车,又探出头来说,“表弟,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二人回到城里,换了便服。
李金笑着说:“大哥,你今天蛮机灵的嘛。”
“哪里哪里,大哥这个配角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嘛!”
“是啊,林教头要不是被高俅逼得没法,也不会跑到梁山造反的!”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魏夫人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餐,李金饱餐一顿之后,回到“四方粮店”
。
工作员老黄汇报了本月粮店经营情况,自回屋里歇息。李金打开那火柴盒,里面果然有一份关于工地党组织领导民工斗争和东、西两坝进展情况的重要情报。工程进展情况,与李金实地考察的情况差不多。但是,如何破坏敌人的合龙计划,以减轻解放区人民和野战军在鲁西南作战的压力,说实在的,李金心中还没有数。他点燃香烟,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且说彭龙得到李金的指示后,便带了董威乘坐一条小木船,以督工为由,细细察看了一回打桩压梢、投石放笼的情形,又摇船看了一遍控制石笼的几十根绠索。回来的路上,彭龙心中产生了一个断绠破坝的计划。第二天上午,彭龙正要去工程处找东掌坝余庆安告假,余庆安却先到了,他吩咐彭龙带两个民工去镇上买粮食。彭龙满口应承下来,拿着粮钱和特别通行证,带着董威和徐洪直奔“四方粮店”
。
李金把彭龙请进里屋,指着一人介绍说:“这是郑州地下党的郭同志。咱们的部队正在鲁西南同进攻解放区的30多万蒋军英勇战斗,黄河故道两岸旧堤还没有完全修复;敌人迫不及待要使黄河归故,阴谋使我大军和群众陷于黄河水之中。形势严峻啊!花园口东西两坝,短期内有合龙的可能。一旦敌人的堵复阴谋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上级指示我们,必须采取果断措施,粉碎敌人在汛期合龙堵口的罪恶阴谋。彭龙同志,谈谈东、西两坝堵口的具体情况吧。”
彭龙掏出几根火柴,在桌子上摆了一个图形,比画说:“赵守钰筑坝之所以进展较快,主要是因为他采用了新的堵复方案。他先打桩压梢,再推滚压梢,减轻水压,快速筑坝。为了减轻水压,赵守钰还筑了好几道副坝分流;为了防止卵石滚笼被大水冲走,他使用了不少大绠来控制石笼。如果我们砍断绠索,洪水就会带着石滚以巨大的力量冲垮大坝!”
“嗯,断绠毁坝,这个办法不错!”
李金肯定地说。
“不过,”
彭龙说,“敌人防备十分严密,昼夜都有交警大队的人守卫大坝和沿堤绠索,要接近绠索十分困难啊!”
李金看着老郭说:“这个问题嘛,要请工委解决。”
老郭屈指一算说:“明晚12时至次日凌晨2时,是我们的内线负责东坝绠索的警戒。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我们想法在西坝也换上自己的人警戒。这样,东西两坝可以一齐动手,效果会更好些,给敌人下一步的堵复计划造成更大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