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麟本以为她会避开视线。
此刻他身上的样子并不好看,除却大大小小的伤痕之外,还有尚未褪去的妖纹浮在身上,在苍白肤色下衬得愈狰狞可怖。
但琉玉不仅没有错开眼,反而看得格外专注。
她从未这样直白地注视过这个妖鬼。
今夜霜白月光洒满玉山,照得他紧实肌肉上那些复杂妖纹分毫毕现。
琉玉甚至能看到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他腰腹间的黑色纹理似有生命般缓慢流动。
待到墨麟站到距离她一臂之遥的位置时,琉玉伸手用指尖轻触。
腰腹上的妖纹和他的肌肉倏然紧缩。
“真神奇啊。”
琉玉感叹了一句。
“这个和你身上的鳞片一样,每次打过架后都会显现吗?”
池边水浅,墨麟看着恰好与他腰腹平视的少女,低垂的眼眸瞳色浓深。
“嗯。”
他又道:
“你身后的衣服,递一下。”
琉玉抬眸瞧他。
他明明自己可以隔空取物,却让她递,小心思都快写脸上了。
她托着腮的指尖点了点脸颊:
“我怎么觉得你不太想让我递衣服给你呢?”
他眉目冷淡,缓声道:
“我的确不想,但你以前说,不想看见我身上的妖纹,所以我不得不穿——我连睡觉不都戴着手衣吗?”
琉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之前一直戴着的玄色手衣。
琉玉眨了眨眼:“那不是你自己的怪癖?”
“我怪癖是很多,但绝对没有这条。”
他湿漉漉的手撑在岸边,俯身凑近,眼中含着不太明显的一丝怨怼。
“是你让我不得不时刻带着的。”
沐浴过的身躯带着灼热温度和湿润水汽,驱散了琉玉单衣夜行而来的寒气。
对视片刻,琉玉别开脸。
“我可没让你睡觉也戴……以后不用戴总行了吧?”
她沾湿水汽的长睫融在白雾里,心虚退让的样子,莫名让人生出楚楚可怜的错觉。
心底唯一余下的那点愤懑不平也在这一句下烟消云散。
他还试图挣扎,试图维持那点可怜的冷硬表象,却听她又开口道:
“还有,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躲着疗伤也太危险了,万一有还没清理干净的敌人趁机偷袭怎么办?就算玉山这些妖鬼不够格,以后
()遇到强敌呢?”
她挪回视线,隔着袅袅雾气,认真而柔软地瞧着他。
“你也太让人操心了吧。”
夜风拂过,吹动漾着月光的水面。
他这一生,听过许多谩骂、咒恨、粗鄙的羞辱。
哪怕是当初琉玉在新婚时对他的那些冷言冷语,他虽然觉得心中愤懑悲恸,却也能够忍耐接受。
墨麟从没有想到,这样一句咬字娇娇的叮嘱,竟会比那些羞辱的言语更有冲击,让他心脏生出一种难以负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