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血珠迸溅,流转半空,穿过那道修长俊美的影像,冷峻美丽的面容恍若晕染艳丽的红,呈现出一种古怪诡美的割裂感。
细薄的刀吸饱了血液,从温热的尸身钻出,堆叠在一起绽放出妖冶芬芳的玫瑰,如一片片形状锋利的血色花瓣。
鞋底被流淌的鲜血浸湿,知安抹去溅落在眼角殷红的血滴,往前走了几步。
“砰!”
一颗滚烫的子弹猝不及防嵌入离她一寸距离的地砖,特质的弹片把砖面打得四分五裂,再如流星一般坠落划过她的手背,细腻的皮肤起先亳无破损,然后破开一小道口子,血珠止不住地滚落。
知安垂下眸,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伤口,鲜红攀上指尖,她没有回头,而是偏头看向身侧的墙面。
半透明材质的墙犹如一块模糊的镜子,映出数不清的尸骨血肉和唐寻春含笑的脸庞,他穿着蓬松雪白的碎花长裙,腰肢束得极细,又戴着长至腰间的黑假,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远远看去像个纯真而脆弱的少女。
“啪嗒”
,他将枪支扔下,提着裙摆朝她缓步走来。
那细瘦的手腕布满青紫经络,顺着手臂蜿蜒至上,被一块块淤黑覆盖,肿胀骇人。
似是注意到知安的目光,唐寻春反倒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展露起自己的身体,可那神情偏又阴郁,狰狞,仿佛从血海中爬出的骷髅人,潮湿腐烂的内脏成为罪恶养料,眼神冷鸷癫狂。
“又要去找他吗?”
“无论多少次,你都不会选择回头。哪怕结局是死亡。明明最怕鲜血,现在能毫不犹豫地杀死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对吗?”
右侧身躯的血肉骨骼开始大片脱落,顷刻间暴露半边森白骨架,唐寻春的脸庞也似被高温融化,血液潺潺流出,褪去一半属于人类的面皮,空落落的眼眶、颧骨和下颚骨挂着稀碎血块。
室内泛滥的血气他闻不到,如同埋伏在躯壳里的死亡,骨骼经脉在分秒消逝间生锈,把坍塌破裂的血管碾得吱吱作响。
这是一个缓慢又鲜明的过程,但他触摸到了凌空感,魂与肉分离,世界变成巨大的弧。
如果时空是圆形,如果他再跑得快些,就能和遗失在时间洪流里的标记点相遇,可那时的他已无法保持完整的样貌,只余枯骨残骸再见故人。当他醒悟过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刻舟求剑。
他们不在一个地方,他们相距甚远,他撕开那条裂缝跌入循环,追赶眼前的她。
真实的唐寻春早已在一周目进行时消亡,湮灭于一场荒诞疯狂的精神力爆炸。他看见了站在爆炸中心的人,是他缀在生命尽头的一道虹,是他日夜酝酿,不为人知的情愫,是困住他的枷锁。
她竟妄想自我抹杀也要唤醒那个人。
压碎他的不是永恒的虚无,而是他亲自圈入怀的深渊。
但她的人格并非他想象的那般脆弱,世界再度重启,二周目,三周目,四周目。。。。。。无一例外,他被困在无法触摸任何人的维度空间见证她一次又一次地飞蛾扑火。
最后,她终于真正消失了,笑着奔向罪恶的沼泽,被荧蓝光芒吞噬,化作漫舞飞蝶,成为那人的一部分。
世界崩塌,刺目白光以不可抵挡的态势燃烧虚拟副本,即将消散的灵魂坠落在具象世界,暗蓝乌沉的天空像了霉的面包,高高低低的屋顶连成一片幽黄出现在他面前。
他仰面平躺在空无一人的石子路,手里攥着半块硬邦邦,踩出个黑色脚印的馒头,细密小雨滴落在他脸上,嘴里是苦涩的血味,心脏仿佛刚学会跳动,每一下都跳得胸膛剧痛。
这是。。。。。。什么地方?
搜刮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女人尖锐的嘶吼哭喊,老旧建筑的落灰,飘在空气中的呛鼻烟火,那是好多年前。。。。。。为了个馒头被拖拽到铁路磨得头破血流,皮肉溃烂,连姓名都没有的小孩。
他是一无所有的烂人。
眼里的世界颠倒过来,唐寻春在世界之外见到了真相。
自以为苟活于世的流浪原来早就是南柯一梦,卷入而不自知,他与她的相遇是上天悲悯的馈赠。
当再度站在梦中人眼前,唐寻春见到她仍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义无反顾地朝灭亡走去。
他知道的,她只是想带那个人走。
可他也不过是想带她离开而已,他分不清自己是从未来穿梭到过去还是窥得了未来,那都不重要了。
“跟我走吧。”
唐寻春轻声道,嗓音因压抑到极致而隐隐颤抖,将未来消亡的世界简而告之,他睁着半只空洞无光的眼,细细描摹知安的模样,伸出完好的一只手摊开放到她面前,“他已经消失了。跟我走吧,好吗?”
。
“。。。。。。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