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忠心,难得有这样的好下人,你很该赏。况且这会子夜深人静的,人都该歇着了,便了沏了茶来,谁又喝那个?没的白折腾罢了。”
王熙凤嗤笑一声,看了她一眼:
“怪道都说你牙尖嘴利,果然如此。
人都还病着呢,你也不说让我一让,真真儿的枉费我素日里待你的好,真是白替你操了那些心。”
林黛玉哼了她一声,转过脸去不答。
“玉儿是个好的,你待她怎样,她自己怎不知道?你呀你,平日里就碎嘴饶舌的,现下还不消停。”
贾母好笑,方才一直听她和林黛玉说话,直到这时才开口道,
“瞧瞧你这脸,都白得不成样儿了,还不赶紧歇会养养,明儿一早,可怎么见人。”
“见人?”
王熙凤似乎没听懂。
“老祖宗疼你,大晚上的,特特吩咐人请了我来照顾你,还说现下晚了,不好打扰太医。只等着明儿日头一出来,便要派人去下帖子请了常太医来瞧。”
尤氏这时候也适时帮腔,她也的确是刚刚贾母特意吩咐人从东府里叫过来的,自然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忙笑着附和道。
“怪道呢,我说大老远的,大嫂子怎么来了。”
王熙凤靠回身后软垫上,说话也有些虚弱,显然是方才刚哭了一场,有些脱力了。
“可不是么,我才要歇息,听说了这样事,哪里还能放心?这不就赶紧来了。
只这就罢了,老祖宗却还不放心,怕你胡思乱想的,也不顾自己晚上才吃了药,定要忙忙的亲自来瞧你。”
尤氏笑道,半开玩笑指指王熙凤的脸,
“你阖府里上下问问,谁能有你这样大的脸,也不知道你修的什么福,竟有这样大的脸面。”
“大嫂子说笑了,我一个小辈,这府里上下,敢在谁面前充脸面,不怕叫人指着鼻子骂。”
王熙凤自嘲一笑,倒回去闭上了眼睛,
“老祖宗疼我我知道,只怕是我没这个福气,要辜负老祖宗一番心了。”
“胡说什么!这样的话,也不怕忌讳,越发说个没完了!”
尤氏脸色一僵,忙看了眼贾母,又挤出个笑,续道,
“老祖宗别放在心上,她现下不过是病着,心灰意冷,说些丧气话。等过几日好了,怕不是自己就要后悔得自打嘴巴子了。”
她这样一说,探春几个也都配合笑了几声,本来有些僵硬的空气,便又活泼了起来。
贾母脸色也才稍微好转了几分,拍拍王熙凤的手,还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好孩子,我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了,只是咱们这样大家族里,谁日子又好过呢?
总有些不如意,总要自己会排解,想开些。譬如你瞧我现在这样,早年间,国公爷还在时,家里人口多,我也是重孙媳妇进的门,经过的事,只怕好些人一辈子想不到的,这不也熬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触及心事,到底叹了口气,抹了把泪,才又劝,
“琏儿那孩子,素日里我看着还算是个好的,谁知道也这样,也是我近来也病着,没什么精神管家,纵得他这样。
你且放心,他现下是不在京中,等他回来了,我定要好好管教他,必定叫他好好给你赔个不是,也替他老子娘给你道个歉,管不教你难做。”
贾母好声好气说完,见王熙凤照旧没有动静,脸色便又难看了起来。
“老祖宗也累了,不如就先回去歇着吧?凤姐儿这里有咱们几个轮流看着,必出不了事的。
况且明儿一早请太医,怕又有的忙呢,现下老祖宗若只管替她担心,也是于事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