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立刻垂眸,她忽然,忽然不敢看他。
那是一双受伤的眼睛,是书言还不能承受的存在。
顾景承转头侧目的同时,也看到了书言躲闪的双眸,和一双微颤却紧握在膝上的手。
她的手白皙且纤细,似乎柔若无骨,却又在握紧的时候,缝隙处逐渐泛起一阵一阵的绯红。
他忽然晃了晃神,也跟着低头垂眸起来。为什么他要对温书言说这些话呢?
完全没有必要。
爸爸明明是他这辈子的痛,他从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过。
他记得当年从医院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不断缠着妈妈,问她:爸爸去哪了?
妈妈也不理他,只是一直在哭。
后来,何院长告诉他,他的爸爸死了,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了。
因为他知道,死了的意思就是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既然永远失去了,那还有什么好提的呢?
只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渐渐地,爸爸就成了他与妈妈之间的禁忌,他们谁都不曾提及,谁都不敢触碰。
他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总被一个校园恶霸凌辱,他顾景承岂是个任人欺辱的人?撕打中就将那人的头颅给砸破了,事后受到学校的记过处分,妈妈问他为什么要打人,他还死活不说,直到最后,妈妈将他痛打一顿,他仍是闭口不言。
他不会说的,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这是他们母子这一辈子的伤痛,要他怎么开口呢?
难道说,那人因为我没有爸爸,联合其他同学欺负我吗?
这样,对她何其残忍!
可刚刚他却平静地对书言阐述了,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似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今晚在等他?
所以,他对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顾景承忽然觉得很烦躁,想结束这个话题,想就此离开。
他与温书言之间,完全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之时,温书言却着急地开口道“可……可是何院长说,只要联合国外的主治医生,手术能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最开始的犹豫不定,到最后的坚信不疑,声音越到最后越是响亮。
顾景承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沉声道“何院长怎么会和你说这些话?”
言下之意,是书言逾矩了。
是啊!她与何院长之间根本都不熟,何院长又怎么会对她这个外人说这种话呢?
除非……除非是自己主动问!
他此时此刻也是这样想的吗?他一定这样想。
书言猛地抬起头来,紧捏着小手,微启着唇边,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顾景承一点都不想听,他忽然转过头来,霎时对上她一双惶恐的眸目,一脸冷漠道“温书言,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过了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声音掷地有声,瞬间冰冷到了极致,书言倏地瞳仁一热,眼眶就红了。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她不该说的。
他对她明明越来越好了,为什么忽然又变成这样了呢?
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吗?
他们又要重回最初的模样吗?
冷淡且客套,就像个陌上人一样。
她不要,她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