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一事慕容羲首肯之后,子璎立刻跑了趟张木匠家里,请他把通着两家的月亮门给安上两扇厚实的木门,这是她打一开始就想做的,没想到真的落实,终于有了隐私权,却要离开了。
搬家琐碎事很多,不比当初搬来时轻松,但在子璎井然有序的指挥下,很快就打理好行囊。她在院子里慢慢踱步,养大的鸡已经送人,平日里觉得鸡叫得有点吵,现在没了鸡鸣声,安静得让人心慌。
摸摸门、摸摸窗,摸摸桌椅柜床,所有东西都盛载着记忆。人是习惯性的动物,之前的桌子长短脚,每回搁上东西就会晃两下,后来换上新桌子,过上好几天才逐渐习惯桌子不再晃,即将离开处处习惯的家,心底空落落的。
还记得刚搬来时连一块抹布都没有,每个什物都是他们一天一点慢慢添置上的,那时边买边想,住不久的、很快就要搬走、别买太贵太浪费……现在,真的要走了。
夜深,慕容羲从隔壁回来,看见子璎斜靠在厨房门边,朦胧月光照在她身上,想起两人莫名其妙的争执,他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
“在想什么?”
子璎转身看见他,指指灶间。“记不记得我们搬来的第一个晚上,差点儿把这里给烧了?”
“记得,当时我想,你连火都不会生,三餐是指望不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往村里跟大媳妇小婶子套交情,赶紧弄点吃的回来,免得你饿肚了。”
“你担心我饿?”
“能不担心吗?我再没用,终归是个男人,养家的事总得一肩扛起。”
他是这样想的啊?她低看他了,他不只侠义,还很有责任心,可以再加五分。这一两年来,东五分、西五分,原本负分的他早已经变为资优生。
唉,世间就是这样,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她把他教育得太好,好到连皇帝公主都上了心。不该全怪他,她也得负一点责任。
“平心而论,那三十两真的让人感动。”
“三十两就让你感动了?”
“是啊,银子握在掌心,突然觉得未来有了盼头。”
“你嫁给我时,觉得没有未来对吗?”
“猜错了,我打一开始就认定你是璞玉,只是缺了把好刀,我打定主意边承担养家重责,边砥砺顽石,直到你透出熠熠光芒。”
“言不由衷,京中流言那么多,你凭什么看好我?”
“凭我亲眼见你帮师叔找回失物,短短时间就看透其中关键,凭没当过讼师的你,有条有理地在堂前为受害者平反。
“我说我会下毒,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如果我打定主意不嫁,毒昏那群人离家出走并非难事。何况你也知道,一赔六的赌局我挣下一幢宅子,凭着启阳固精丸,我可以留在京城吃香喝辣。”
她又往他胸口灌入自信,满了、暖了,心涨得很舒服。“所以你认真看好我,一萝筐一篱筐不要钱的好听话,不仅仅是为了鼓励我?”
“当然,我这么现实的人,怎会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下投资?”
她理解他的自卑来自于环境的长期霸凌,那些压抑对他并不公平,他有抬头挺胸的资本,就不该低眉顺眼。
她看着他,双眼熠熠生辉。
又来了,她不经意透露出的崇拜,总是能饱满他的信心、驱逐他的自卑,天晓得他有多依赖这个眼神,那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养分。
“你很快就能得到回收的。”
他发誓、他保证,回京后他会让她成为人人羡慕的夫人,而不是人人同情的女子。
认了,他跟自己妥协,就算她没那么爱他,就算她对嫉妒没感觉,就算她的在乎不如他,通通都没关系,她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日子很长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对她好,有足够的时间看着她改变。
子璎静静回望。他指的回收是什么?荣华富贵吗?她并不期待那样的回收,她更想回收的是真心实意,有一度她认为自己运气爆棚,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主角,可如今看来,好运跟偶像一样,它美好、存在,却指望不上。
“刚刚,我收到义父的来信。”
“所以皇上真的生病?”
“应该没错,京城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好像有大事即将发生。”
“我们动作得再快一点了。”
“对,义父信上还提到几件事。秋婉宁发现郑仪好男风了。”
“她气坏了吧,可又能怎样?女人碰到这种事只能藏着掖着,打落牙齿和血吞。”
毕竟已经出嫁,她的下半生早和郑家绑在一块儿。
“这是正常女人的表现,可她不一样。”
“她做了什么?”
“她在武昌侯府闹,闹完家里闹到大街上,闹得人尽皆知,还闹出郑仪和三皇子有一腿,皇上大怒,郑仪丢掉前程,原本该封王的三皇子贬为庶人,被遣送出京。”
“罚得这么严重?不过是好男风,这种人多着吧?”
“皇上这是杀鸡儆猴,敲打给其他两个皇子看呢。”
“闹得这么大?武昌侯府还能容得下秋婉宁?”
“自然是容不下的。在武昌侯夫人的生日宴会上,秋婉宁与成功伯被抓奸在床,当天就被休弃送返秋家。”
“现在秋家肯定很热闹。”
“对,增添新人手,母女俩合力对付申姨娘。”
“团结力量大,申姨娘肯定不是对手。”
“猜对了,她们弄掉申姨娘肚子里那块肉,你父亲气得暴跳如雷,不过秋家还有件惨事等着你父亲发现。”
“什么惨事?”
慕容羲从衣袖里拿出一叠房契地契。“都全了,只差他们现在住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