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苦百姓,当家的能省钱给媳妇子买根头绳一定是宠爱,而富贵人家,让家世不显的新媳妇换上罗衫,插满珠翠,基本上和宠爱无关,只是不想丢了自家的脸。
看傅家婚礼上的作派,也不是个为钱抠抠搜搜的人家,自然也不会在穿戴上刻薄新妇。
如此浅显的道理,尹大能不懂?
不过是觉得,有钱有富贵可享,就能抵消一切不好。
问她,也不过是想在她这找到认同感。
知暖自是不会认同,但她也没说什么,只立在那看着面前的闹剧。
看尹三娘本还有些抵触的情绪,在自己姑姑和大嫂夸张的赞美与艳羡声里慢慢消弥。
叹气。
哪怕知道小姑娘能自愿沉迷这富贵乡里她就不用管什么承诺不承诺的事,觑着点空隙,知暖还是叮嘱她:“傅家是富贵,但富贵也能吃人,在这样的人家里生活,记得保护好自己。”
她这会的样子着实丑,因为较之一般人纤瘦,媒妪给她化了身黄皮,眼睛弄成了眯眯眼,鼻头四周点了许多麻麻点点,看着丑就算了,还跟个病痨鬼似的,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尹三娘第一次正儿八经和她说话。
忽略外貌,她的声音没有那天晚上那么清冷,或许是模样变了,又或许是真的同情,她的眼神和煦又温柔,像仲春的风,带着淡淡的抚慰与温暖。
三娘心尖微微一颤,仰起脸想从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上找出熟悉的样子。
然后,她就悲哀地现,她对他也没有多熟悉。
她所熟悉的轩郎君,都来自于阿箩和旁人口中,实际上,他深居简出,除了有限的几人,他与谁都没有多来往。
想到昨晚的洞房花烛夜,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的“迷恋”
,她忍不住问:“你……你也是心悦我的,对吗?”
不然,何以今日又来看她,又何必特意关心她?
却不知知暖满腔的怜惜都被她这句问话给吓了回去。
眼前泪眼婆娑的小姑娘,让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堂姐。
一个无可救药被辜负了一次又一次仍旧死不悔改的恋爱脑,什么事情都没有男人爱不爱她重要。
希望卢家三娘子不至于那么离谱,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看在九叔公的份上劝你一句,别作死,放聪明点,进了这傅府,你谁都靠不住。”
“收好你那情情爱爱的豆腐脑子,兴许你能活久一些,可以等到我实现承诺。”
本来还想劝她,最好是查一查她前面两任傅小夫人亡故的内情,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无知的人,或许能活得更开心也更长久一点。
而且两人能得这么点空档说这几句话已是难得,多了,哪怕她丑得辣眼,顶着尹三娘娘家兄长的名义都不好使。
就随便吧。
他们还要回去,在傅府不能停留太久,便饭什么的也没有吃。
虽然被知暖打击了,但三娘对娘家的依恋还在,她让人打包了些傅府的吃食点心给他们带回去。
知暖有幸也得了一包。
一行人顺利出了傅府,没有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知暖松了口气。
上马离开的时候,尹家姑侄还很舍不得地多看了几眼将军府邸高深的门墙,知暖却是一次都没回头。
把尹姑姑送回家后,陈二郎驾着马车直接出了城。
他们启程晚,路上几乎没怎么停留,只中间解了次手吃了点东西。
吃的就是尹三娘给他们包的点心。
点心样式很精美,不过味道一般般。
太甜了,甜到齁。
不过这也代表了一种叫人绝望的现实,在普通老百姓,糖是奢侈品,而贵族甚至可随意挥霍。
就像尹三娘婚礼上摆在他们面前的几盘肉,一般人家,谁有底气用肉来羞辱人?
“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