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堇未再说话,进了后院,目光投向角落,那里的腊梅树早已枯萎,
如今剩下几根树桩,还有几处光秃秃的残枝。
那一年路过清宁宫,便是这墙角的腊梅开得正艳,艳红欲滴的花朵,探出墙外,吸引着她走了进去。
那一年,如堇十岁。
如堇依然记得,那一年的雪,很大。整个皇宫都裹上了一层素白,显得异常安静和悲凉。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蜷缩在角落的长风洵,身形瘦弱,面色惨白。
她怯怯地将手中的暖炉递上去,“你冷吗?抱着这个,暖和些。”
随后她又取下自己的貂毛披风,系在长风洵的身上,
两人也曾在破败的清宁宫中,看过朝霞、也看过夕阳。
后来如堇跟着众皇子进国子监听学,便也时常将所学讲给长风洵听。
又时常悄悄拿些书到清宁宫来,看着长风洵练功,看书。
她及笄回到如城,临行前,她对着面前的英姿少年说:
“洵哥哥,你生得这般好看,我走以后,旁的女子要是见到你,怕是都会喜欢。堇儿真希望,你的脸,只有我一人能看。
那是他们第一次告别,后来告别就成了常态,偶有书信来往,已是奢望。
再后来便听闻长风洵戴上了面具,从前,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会戴上面具,不再以真面目示人的少年,终究是不见了。
他竟为了半溪,取下了随身多年的面具。
如今这棵腊梅树也枯萎了,回望这一生,从十岁的那场大雪开始,恍若大梦一场。
两行泪珠顺着如堇苍白的脸颊滑落,掉在地上,悄无声息。
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她很想念洵哥哥呢,想要见到他。
有话想问他。
可是,她与他,连见一面都得看时机,都需要理由,
原来,连见一面都如此难。
再过五日,便是顾长冬和半舒的大婚之日。
到那时,便可见到洵哥哥了。可是这五日,要如何熬。
从来没有人知道,见不到洵哥哥的每一个夜,她是如何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青看着坐在那棵枯树下的郡主,
这么多年,只要是关于寒王殿下的事,哪怕是一个消息,一封信,郡主都会这样沉默良久。
犹豫再三,丹青上了跟前,“郡主,天色不早了,应该回去了。再晚怕是引人起疑。”
半溪环顾四周,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和洵哥哥的回忆。
可是,这回忆困住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恋恋不舍的起了身,行至门口,再次回。
最后,骤的转身,跨出了宫门。
身后传来丹青关门的声音,吱呀一声,门紧闭。
随着这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如堇身子跟着一颤,愣在原地。
过了良久,她强忍眼泪,未曾回头,大步往前走了去。
这个动作再平常不过,只有如堇自己知道,这一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一扇门,关的不是清宁宫,是她的心,是她的过去,是她为洵哥哥百转千回的青春。
在夕阳之下,那娇弱的身影,更显落寞和苍凉。
天色已黑,长风洵才回到清园。
不日要出前往西岐,长风洵虽然已经交接了风云卫,手上也没了兵权。
但不知为何,却更显忙碌,这几日都是早出归晚。
半溪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夜色之中,其实看不出什么。
她仔细回想着今日如堇的言行。
半溪隐约觉得,也许,她突然的变化来自于,她终于在尝试放下对长风洵那爱而不得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