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点点头,道:“这个我也看了,往下三丈都没事,且上头便是盖了石头木板铁板也无妨的。”
许嬷嬷连声念佛:“我的佛祖,实在是好东西。”
李纨笑道:“嬷嬷也别埋太深了,寻人挖那么深的坑,不是此地无银了嚒。”
许嬷嬷道:“奶奶虑得很是。”
李纨看许嬷嬷如此严阵以待,又细想了想,说道:“嬷嬷要不放心,埋下前嬷嬷往上滴一滴指头上的血,这么一来,若不是嬷嬷本人,谁也取不出来它了。便是硬要找,也寻不到的。”
许嬷嬷又接过阵盘,手指微微颤抖,道:“奶奶,这……老奴……”
李纨知道她的意思,伸手按了按她,道:“嬷嬷休要如此,我不信你信谁。所以嬷嬷更要保重身体,便是真的有人看上咱们这么点小生意,实在纠缠,让了出去也无妨,嬷嬷不要过于心重了。我本意不过是寻个事情来做,嬷嬷若为这个担惊受怕,我这就不安得很了。”
许嬷嬷笑道:“奶奶有这件东西,又有这般神妙,怕是先太太的保佑。嬷嬷先时不过考虑周全一些,却不会惧怕的。何况毕竟有国公府在呢,谁会在意我们这点小生意。”
李纨道:“嬷嬷如此想便好。我只跟嬷嬷透个底,我如今也不缺什么钱了,我娘留的东西比我想的还多些。人最要紧,嬷嬷在外头,不过是为我以后的进出打个幌子,人说起来只说我的陪房能干罢了。”
许嬷嬷略略惊讶地看着李纨。李纨一笑,转身开了身后的描金柜子上的七巧锁,捧出一个素面墨色漆盒来,推给许嬷嬷道:“嬷嬷先取了这去买庄子吧。”
许嬷嬷打开盒子一看,整整齐齐的金饼,约有二十来个。
“奶奶,这……”
许嬷嬷眼眶微红,“菩萨保佑,先太太保佑!”
李纨道:“如今嬷嬷知道我的意思了。”
许嬷嬷擦擦眼角,笑道:“如今我这一颗心,可是稳当得很了。”
李纨道:“嬷嬷这可能拿?实在有些沉。”
许嬷嬷道:“奶奶,老奴什么时候嫌过银子沉!”
两人都笑。
李纨又想起一事,便问许嬷嬷:“嬷嬷,如今我这寻出来的,都是些锭子,却不如银票方便,嬷嬷可有什么主意?”
许嬷嬷道:“这家里都有库的,奶奶又在内门里头,放在自己身边,是锭子也没事。不过……”
许嬷嬷沉吟着抬头看了李纨一眼,道:“老奴逾越了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被人惦记了只怕这锭子不好掩盖。若要到外头换成银票,只能一次一点地往外出,方不显眼。”
李纨点点头,心想自己倒是不怕人发现什么,左右都收在戒指里了。只是要取出来花用却不便得很,好在这次不过要千把两,若是上了万两,就得合千两黄金了,要取出去自然有些不便的。又说了几句,许嬷嬷赶着回去买山置地盖房子,李纨便让外头的小丫鬟送她出去了。
峦衫缯
凤姐晚间跟贾琏闲话,说到了早间王夫人的意思。贾琏嗤笑道:“省俭,嘿,这长房嫡孙都要省俭,二房的都可劲儿花用,这方是我们家的本色门风呢。”
凤姐听了面上一滞,道:“不过跟你白说几句,你又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贾琏扫她一眼道:“我自也知道是没用的。”
凤姐被堵得无话,平儿在一边道:“二爷这话说的,奶奶天天起早贪黑的,又不是真的当家作主,心里有憋闷的也只能跟二爷说上几句,到底二爷才是最亲的不是。二爷倒这么堵我们奶奶,这可有什么意思!”
贾琏素来爱平儿娇俏,被平儿数落心里倒没有不舒服,这贾家的爷们向来是丫鬟的话比旁的话容易入耳。便笑着对凤姐说:“你瞧瞧,我这不过是两句牢骚,你这左膀右臂就恨不得撕了我的。”
凤姐便道:“二爷这话说的没理,还不许人替我伸冤呢。”
贾琏便转了话音,道:“我自也知道你的难处,也是你性子强方能镇住底下的人。只是上面几层的事我们是插不得手的,你一不小心便要受夹板气。如今那头也回不去,这里又是这般,你自己心里有数才是。”
凤姐叹道:“我究竟年轻,压不住场子,事事总要老太太太太点了头才使得。我看太太是不乐意大嫂子跟老太太和姑娘们走得太近?可是又说了把姑娘们交给大嫂子照看的,这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贾琏道:“什么意思?一则珠大哥哥没了,太太怕是有些迁怒大嫂子的,二则太太素来喜欢木呆呆的人,如今这大嫂子木人有木法,弄点羹汤孝敬上老太太了,这太太心里未免不喜,再说,这太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平日里最是慈眉善目的,可突地为什么发作起来也不要什么缘由。周姨娘的事儿你不记得了?”
凤姐立马止住他道:“啐,到底是长辈,说这些做什么!”
贾琏看她一眼,道:“我知她是你姑妈,只是你如今却是嫁到贾家的。”
凤姐一听,气怒交加,贾琏看了她的样子,也不多说,起身说要去东府办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姐流下泪来,平儿在一旁劝道:“奶奶消消气,二爷那脾气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也不是因了奶奶,不过是又在外头听了什么心里不舒坦罢了。”
凤姐哭道:“我又有什么法子!那头大老爷怨我接管了先大太太的嫁妆,如今的大太太也因这不待见我,不说这是老太太的吩咐,便是没有老太太的吩咐,这也是二爷该得的东西,我管着不是正合规矩?在这头管家,我这年纪又轻又没个儿女,底下等着看戏的人多了去了,又要揣摩老太太太太的心思,又要镇住底下人,他不说体谅我,倒拿我撒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