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扯过碧月,道:“也怪不得她,奶奶的东西都是我掌着,她心里没数,看奶奶一个劲儿地往外腾挪,可不是担心嘛。”
碧月见众人都看着她乐,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想起妙儿说二奶奶跟太太都紧着要赚银子,直替自家奶奶着急。可看众人又不似着么回事,一时想不明白,兀自嘟囔不休。
且说李纨几人议定了,又寻了银红品红酡红和玉色的妆花缎暗花缎来依着各人尺寸裁剪缝制。几样颜色,是给三春准备的,黛玉尚在孝中,虽是寄居不好穿重孝,到底也没有披红挂绿的道理。李纨选了玉色暗花缎,绣了青竹覆雪,与她做了件鹤氅。三春分用银红品红酡红妆花缎,绣了玉兰牡丹海棠,亦做的氅衣。待都得了,已是多半月之后,捡个日子,让素云等人分别送去,几人接了衣裳自是欢喜,又都过李纨处来道谢。
无心招怨
转眼临近冬至,去年七皇子代行祭天,却未见后话,不知今年又是如何光景,一时难免暗流涌动。李纨早早做好了过冬的布置,冬天日短,带着嬷嬷丫头们忙着赶做衣裳,无事亦不出门。许嬷嬷又来了几趟,言道如今段高的大儿子对机械东西甚为上心,且还真是做那个的料,机器出点小毛病,都是他给捣鼓好了。
又问向四海商行出多少货;还有计良已经结了账,秋茶量大,四成直接给了英吉利商人,另外六成也给了四海商行,且四海商行给的价与英吉利人所给的价相差无几,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还有计良家的二小子这次居然说要跟英吉利人出海,被他娘关在屋子里关了足足一个月,只是没去了根,看他还不死心的样子……看着听着忙忙叨叨的众人,李纨才有点身处烟火人间的意思。
送了许嬷嬷出去,在外头守着门与妙儿唠嗑的碧月进了屋子,常嬷嬷见她一脸笑意,便问道:“又有什么稀奇事要说与我们听?你若说得有趣,我便把刚买的玫瑰冰糖瓜子给了你。”
碧月笑道:“嬷嬷可是认真的?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事,不过听妙儿说,扬州林姑老爷家派了船来送年礼呢!”
常嬷嬷奇道:“这事与你半分瓜葛也无,你乐得只见牙花子做什么?”
碧月道:“哪儿呢,我想着春夏时候咱们不也得了好些南边的东西嘛,那些松仁粽子糖真正香甜,也不知林姑老爷会不会给林姑娘捎一些呢?”
素云在一旁听得笑出声来,李纨也笑道:“怪道常嬷嬷爱逗她,这性子真是……跟嬷嬷有几分相似。”
常嬷嬷不以为忤,点头道:“你能记得那松仁粽子糖的好处,倒也算有几分慧根。”
众人听了越发大乐。
李纨前去贾母处,一路上想起方才场景,还忍不住笑。到了上房,见众人都在,行礼请安后坐定,贾母看了,问道:“怎么今天这般高兴?可是兰儿得了先生夸奖。”
李纨忙回道:“倒不是兰儿的事,实在是我屋里的丫头可乐。”
便把碧月惦记粽子糖的事情说了,又对黛玉道:“妹妹莫要跟这馋丫头计较,实在是我也拿她没法子。”
黛玉只听得家里要派人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忙忙捉了李纨的手道:“大嫂子,我爹爹派的谁来?可到了没?”
李纨一愣,忙道:“我们不过是唠闲篇说的,这细里头的事却不知晓。”
贾母搂了黛玉笑道:“玉儿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事不该问你大嫂子,倒是该问问你二嫂子才是。”
凤姐正起身笑道:“大嫂子好灵通的消息,我正要说出来讨老太太林妹妹一个欢喜,却被抢了头功。一早已经接了消息了,恐怕今儿下午就能到,只怕就是这会子呢。”
贾母笑道:“你这个猴儿,瞒得倒紧,莫不是跟那小丫头一样,想要趁先手墨下姑老爷捎来的什么糕饼不成!”
王夫人道:“往年年礼都是姑太太打理的,总是先遣了婆子过来,今年只来了个小厮报信,刚才外甥女问来的何人,还真不清楚。”
贾母道:“横竖这会子快到了,若有婆子媳妇子跟着,让她来磕个头便是。若是来的老家人,她们不好见,我老婆子倒不忌讳什么,叫来问几句话也成。”
王夫人忙答应了,凤姐先出去安排。
不一会儿听得报林家的人到了,稍后便见凤姐领了个媳妇子进来,别人尚可,黛玉身边的雪雁倒是眼睛一亮。那媳妇子给贾母磕了头,直说自家老爷问老太太并各位舅太太好,又谢众人对黛玉的照拂;又与黛玉道扬州家中万事都好,让她代父母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有姐妹作伴扶持老爷也能放心云云。
贾母待细问,奈何这媳妇子大约只背下了那通话,余事皆不甚知晓,只知道林如海身体尚可,略说了两句便让人领去黛玉房中由她们自说话去。黛玉行了礼忙忙地去了。
凤姐呈了礼单上来与贾母,鸳鸯接了又取老花镜,贾母细看时,凤姐又道:“这礼单是林姑老爷送来的年礼,另有几箱子捎给林妹妹的,如今都在外头搁着呢。”
贾母边看边道:“给你妹妹的东西,这就都让人送到她屋子里去吧。这年礼,照着往年来就是了。”
凤姐领了命,自有管家娘子出去喊婆子抬东西。
且说那媳妇子跟着人到了黛玉房里,先要给黛玉磕头,黛玉忙让雪雁搀住了她,直道:“雪雁嫂子别多礼了,爹爹可好?可有信捎给我?可让你给我带话了?”
王嬷嬷上前扶起了那媳妇子,笑道:“姑娘一叠声的问,可让她答了哪一个好呢。不如都安生坐下,上了茶,慢慢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