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砚不明所以,“干嘛?你待会儿又摔,这里没有你家的辅助器。”
“……我自己能解决。”
温朝态度很坚决。
但虞砚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虞砚了,他把卡还给了温朝,底气足够他理直气壮地顶撞温朝,说什么也不肯退步。温朝眼神沉沉地看着虞砚现也不管用,温雅从容的面具逐渐裂开一条缝隙€€€€他现自己现在好像拿捏不住虞砚了。
温朝连被人算计扔在危险重重的猎场都没眨过眼,此时破天荒地被人挟制住了,两相僵持之下,最终咬紧牙关屈辱妥协,被虞砚抱着从浴室出来放进轮椅时的脸色格外难看。
虞砚从没见过他还会露出这副有苦难言的表情,心里颇有种扬眉吐气的轻快,还能时不时听到从浴室里传出来他轻轻哼歌的声音。温朝原本心里正烦闷,听到他时有时无的歌声,又忍不住抿起笑,低低叹了口气。
温朝提前点了附近的酒店早餐外送,司机也早早将衣服送了过来,两人出门前往医院时还不到十点,时间不算很晚。
虽然是休闲类的西装,但相较于日常的衣物还是要显得正式许多,虞砚低头拨了拨那枚碎钻镶成的银色树叶胸针,一转头注意到温朝的衣服上也别着类似款式的胸针,温朝眼睫低垂,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温总、虞先生,到了。”
司机出声打破车内的静默,向后扭过身询问地看向温朝。
“辛苦,”
温朝从神游的思绪中抽离,抬眼朝他微微颔,“十二点之前我们会下来。”
“是。”
后排的保镖已经先一步下了车,将温朝的轮椅放到了虞砚这侧车门旁,这次倒是不需要温朝的示意,虞砚记得在外要和他演好什么样的关系,自觉地将温朝抱下了车在轮椅上安放好,直起身推着温朝往电梯口的方向走。
“去六楼。”
温朝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握着放在膝上。
两人从内部电梯上楼来到疗养层,跟在身后的保镖没有跟上来。温朝今天没有带手杖以无形加重权威感,慎重且不易察觉地放低的姿态让虞砚隐隐预感到情形的,让虞砚不免好奇房间里是什么人物会引得温朝这样重视。
两人到了在护士的引导下戴上口罩给衣物消毒,直到此时、听见温朝和护士之间的对话,虞砚心中的疑惑被解开€€€€房间里躺在病床上,鬓苍苍的老人大抵就是他曾数次从温家人对话中听见但未看见过的温老爷子。
“温老先生的状况不算特别好,但也没有进一步的恶化,我们能做的不多,维持现状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之前那么紧急危险的情况,他都坚持过来了,说是宁肯苟延残喘吊一口气,也不能撒手人寰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您,”
护士看着温朝,安抚道,“不过现在您可以稍微放心些,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只是体力不支,白日里清醒的时间不长,而且已经忘了很多事,要是有时间,您多来陪陪老人家也是好的。”
护士从前没见过虞砚,点到即止没有说太多,示意他们可以进去探视,再次叮嘱道,“正好,老先生刚刚醒了,见到您会很高兴的,不过也请温总注意不要和他聊太久,更别让他情绪波动太大。”
温朝认真地听完她的话,真诚地朝她颔道谢,微笑着说好,在护士转身离开时动作幅度极小地偏开了脸,食指按了按眼尾。
虞砚心中的迷茫逐渐化作无措,他知道温老爷子对温朝乃至整个温家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哪怕他不了解温家这数年来的变故,但也清楚以温朝的性格,是不会允许旁人这样轻易地靠近温老爷子的。
可是温朝为什么要带自己来?
温朝收拾好情绪,虞砚看着他推开门那一瞬间变脸似的挂上笑,愣了愣,有些忐忑不安,默默地放轻动作跟着进房间。
伴随着开门的声响,病床上的老人眯着眼望了过来,他似乎没认出来温朝,没有表情波动的脸显出几分严肃。
“爷爷,我来看您了。”
隔着口罩出的喃喃声变得低落黯然,似乎一踏入这个房间,温朝就变了身份,不再是运筹帷幄、专断独行的执行总裁,仅仅只是挂忧着亲人、满眼孺慕的孙辈。
他没有要求虞砚做什么事,自己操纵着轮椅缓缓移到病床旁,安静而沉默地试探着握过老人干枯褶皱的手,随着他的靠近,温老爷子眉头紧锁,双眼定定地盯着他的脸。
“爷爷,”
温朝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禁不住用力了几分,他的声音却越轻柔温和,像是怕惊破一场幻梦,“是我呀,我是温朝,你不记得我了吗?”
被灰霾覆上一层阴翳的眼珠转了转,投出的视线一寸寸地从温朝的丝划过他的眉眼,微微一滞后,轻颤了起来,光亮终于透过明净的窗,冲破了他。
“……小朝?”
苍老低沉的声音像从数年前穿越而来,带着岁月的尘埃,低哑地落于此处。
温朝松了口气,眼中似乎闪过一线水色,虞砚没能看清。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