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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秦公馆的主灯终于熄灭,今晚鸡飞狗跳的烂事都消融在无边的夜色里,终于消停了。
偶有啁啾回荡在山中,越发静。
秦佳苒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而悠长,若不是一双在黑暗里也闪烁着幽光的眼睛,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门外时不时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两句低声议论,秦佳苒听见“外国佬”
“丢脸”
“没想到”
之类的词,几分钟后,门缝里漏进来的一缕微芒暗下去。
彻底没了动静。
秦佳苒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趿着软垫拖鞋,悄无声息推开房门。
夜深人静的秦公馆被白森森的月色笼住,老式彩绘玻璃里映出昏蒙蒙的夜光,像极了一座华丽而阴森的墓地,转眼间就会冒起白烟,化了坟。
软垫拖鞋踩在瓷砖上,发不出一点声响,女孩纤长的影子走进花园,和树影交叠,像浮动在水底的藻荇。
空气中带着露水的凉,山上的夜向来如此,秦佳苒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一面飞快走到种满绣球的花坛边,手探进去,摸了好一通,直到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才长舒一口气。
她需要把这瓶康帝销毁,半片玻璃渣都不能留。若是被人发现这瓶酒在她这里,她会被打死。
秦佳苒脑海里无端浮现出秦达荣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鹰目。
秦达荣是个狠角色,彼时港地还处在殖民统治之下,繁荣与黑暗并存的时代里机遇多,陷阱也多,不少人靠着一个狠字发家,秦达荣就是如此。
他打下了秦家江山,手里是沾过血的,救了谢家老太太也是靠一条命。人到了老年,即便修得慈眉善目,吃斋念佛也洗不脱过去的杀气。整个秦家畏惧他,在他的掌控之下,若不是近几年身体隐有颓势,也不会这么容易把权利下放给后辈。
秦佳彤是他千娇百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长孙女。
如果秦达荣知道是她害秦佳彤丑事败露,她想不出会有怎样的可怕的后果。
秦佳苒感觉吹在身上的风极冷,从皮肤渗到了骨头缝里,她把酒抱在怀里,试图取暖,却只得到一片铁锈般的冰凉。
头顶的月亮也冰冰凉凉。
她知道,秦家直到现在还养着一批专门处理脏事的下手,让她消失只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又或者不需秦家出手,那位姓谢的男人自会派人处理掉她,毕竟她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脸面的始作俑者。
她心情复杂,脑中不自然地浮现出一帧画,是那男人如玉的面容,天上月一样遥远不可及。
她猛地止住,不敢多想,习惯性低着头往别墅走去,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树枝晃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后花园里令人心惊。
脚步倏地一顿,她警惕回过头。
天空恰巧飘来一片乌云把月亮遮住,树影幢幢,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紧跟着有一群乌鸦从高大的梧桐树里蹿出来,凄厉的叫声在夜色里荡漾开来。
不过是鸟。
她松口气,脚下的步伐越发急促,很快就消失在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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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花园里再没有任何动静,藏在假山后面的秦言风这才不紧不慢地踱出来,手里握着的手机没有锁屏,屏幕光点亮他意味深长的笑。
他点开刚刚拍的照片,两指放大,照片上,女孩怀里抱着一瓶酒,匆匆行走在夜色里,再往前滑,画面变成女孩蹲在花坛边上,手臂伸进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酒,他不过看得粗略大概,也能准确地辨认出牌子。
秦言风啧了声,眉峰轻轻一挑。
他倒是没想到,大半夜偷溜来大伯这儿安慰受委屈的Everly,还能撞见这么有趣的一幕。
看来这位永远在被人欺负,永远楚楚可怜的细路妹,有点惊喜。
“。。。。。小苒。。。。。”
秦言风舌尖划过上颚,似乎是在品尝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他想到那一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莹白。
秦言风把手机收进裤带里,笑了声,“就不信了,这回还搞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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