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尚早,还不到做饭的时候,她便扔拿起针线做起来,到了快午边时候,总算这许多缝衣裳的活儿都做完了。接下来便是要做几双棉鞋。她同老茂昌学了,先不用皮壳的做两双试试再说。
虽不会收拾,也没有放着这么些肉干看着的道理。灵素切了两块肋条肉,连皮带头带骨头都一块儿剁成了骨牌块儿。放凉水里一遍遍冲洗,这野猪被她放灵境里绞过血,也实在没什么血水了。只如今她看着灵境里那一坨悬浮着的野猪血,一时想不起来能拿来干嘛。
又把野猪肉冷水放在锅里,烧开大火,也不盖盖子,就那么一通煮。等着腥膻味儿尽,一股子肉香透出来时,才捞起来,用汤罐里的热水冲洗了。锅子刷干净,下油,把肉块下去煎焅到两面焦黄,另在砂锅底下铺上了芋魁块儿、菌子,把这猪肉块也放进去,葱结姜片野藠头,热水加到八分满,放在炉子上炖着。
方伯丰回来时,就闻着满院子肉香,灵素把另外炒的两个菜端了出来,又盛了一碗肉上桌道:“尝尝看,酥烂了没?若不成,下晌还得接着炖。”
方伯丰夹了一块儿咬一口,便道:“吃得,也容易咬断,倒说不上酥烂。”
灵素道:“我就知道,这东西没那么好煮!”
方伯丰问起来,灵素便道是野猪肉。没等方伯丰再问,她把刚想好的一段话说给他听道:“我在那边后山上挖了陷阱,哪知道真捉住了两个。赶紧弄回来让人收拾了。我怕说我一个女人家打猎惹人追问,便说是亲戚送的。”
方伯丰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收拾得的,只听说两头野猪,都有三百多斤,便道:“这也太危险了!早年还有被野猪咬死的人呢!你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我可真是心惊得很。”
灵素忙笑道:“没事没事,我那是一个陷阱,它们都落在里头了,还不就是听人宰割?若真有一点危险,我早跑了,它们还能追得上我不成?它再能耐,会上树不?”
方伯丰道:“你要小心,这东西记仇!上回林沿寨就有一个,正在前头挖笋呢,后头就来了个野猪,差点没要了命去。这野猪叫他们杀了,后来他们再去那边时,就叫好几个大野猪给围上了,到底送了一条命,这事儿都记到县志里了,你可别当是说笑。”
灵素听话不听音,嗯嗯答应了几声,开始问:“那笋是个什么东西?能吃?”
方伯丰道:“笋便是竹子刚长出来,还嫩的时候。”
灵素一乐:“你哄我吧?竹子小时候能吃,那树苗儿不是也能吃了?”
方伯丰一口饭呛住了,好半天才咽下去,哭笑不得道:“同你说了你又不信,下晌借个书来你看!”
灵素道:“你要借书,记得给我寻一本讲怎么做野猪肉的。那许多肉都堆在那里,可要怎么办好呢?”
方伯丰方才只顾着那野猪大危险了,倒没想到这肉的事儿,听灵素一说,他坐不住了,就跟着灵素到边上的竹屋里看去。进了门,就见地上散摊着三扇肉,都卸好了的,只一点点皮连着。又有一大盆的下水,边上还滚着个不老小的猪头。一时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灵素道:“这还是那三凤楼的苗老爷子非要买一些才剩下的。对了,我卖了他一副大肠一个猪头半扇猪并两个猪肚儿,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
方伯丰道:“啊?二十两?”
灵素点头:“是啊,我也不晓得这到底值不值那个钱。”
方伯丰道:“三百斤的大肥猪,也就十两银子。你这两头大肥猪还剩下多半呢,就换来了二十两,可不少了。”
灵素道:“是啊,我也说给多了,可人家说野猪不比家猪,不容易得的,又说那野猪肚一个疔子一两银,就非要给这么多。还让我往后再有野味时给他送去呢。”
方伯丰想起她之前一门心思要卖山果子的事儿来,只怕她光顾着要钱了,忙道:“你看,如今咱们也不缺什么,这一下子二十两,很可以过一阵子了。你可万万不要为了这个就往深山里打猎去。这里不是你们那里,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什么习性你也不清楚,又是孤身一人,万不可轻易犯险,记住了没?你可得记着啊!”
灵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见他那着急认真的样儿,忽然伸手抱了抱他道:“你放心吧,我都记着你的话呢!”
方伯丰忽然被个软软的身子抱住了,虽一会儿就撒开了,也跟给他套了个火圈似的,一会儿就烧到脸上了。
赶紧道:“我,我调度那里还有事儿呢,我先走了!……”
说完就急匆匆往外头去了。
灵素皱着眉头狐疑:“饭还没吃完呢,有这么着急么。早知道就踏实吃饭了,还看个猪肉耽误工夫,这猪肉又跑不了!”
灵素下晌故技重施,把整扇夹心肋排都炖上了,使大铁锅炖的,又下了酱,用了香叶菖蒲野茅草,都说野物野味,用它寻常吃的能增香去腥,灵素索性连山楂花红都扔了些进去。
这一锅炖足一下午,那叫一个香啊。
隔壁邻居家娘子隔了墙问灵素:“方家嫂子,你这是烧什么呢!”
灵素给盛了一碗递过墙去到:“亲戚送的野猪肉,刚煮得的,您尝尝看。”
那位接了过去赶紧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这就随口一问,倒成要嘴的了!”
灵素忙道:“你问的时候我都端到这儿了,可不是你问出来的,休要多心。”
那位道了谢,一会儿前头敲门,灵素开门,见就是隔壁家杂货铺的苏娘子,她手里拿了个碗,笑道:“来还你们家碗。你这手艺可真好,只怕河对岸都得闻着香儿了。我们可沾了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