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觉得自己也怪冤枉的。
他哪知道自己当年给阿菟的这份权力还能有各种神奇的用法,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狐假虎威的一百种用法。
“阿菟这胆子大也不是我一个人纵容出来的……”
在崔元综被暂时遣退下去,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启程西州后,这殿中便只剩下了帝后两人。
李治努力给自己辩白了一下。
但他这么一回忆又觉得,可能自己是要担负起主要责任。
比如说阿菟最开始领到那鱼符,就是他给准许的。
再比如说阿菟当年能跑到蜀中去,也得怪他没能将人看好。
再再比如说,刘仁轨被派遣前往河南道募兵之后,他确实没有考虑过阿菟偷跑的可能,不仅没费心考虑给阿菟换个老师,反而同意了让她在弘文馆中旁听,导致她有了接触到裴炎崔元综等人的机会。
再就是那句李唐缺将的名言了。
阿菟也还真如她在此前所说的那样,因为希望为阿耶分忧,这才在府兵招募出问题的时候挺身而出。
“难道刘仁轨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李治又轻声嘀咕了一句。
这几个月间媚娘在朝政事务上的越发熟稔,让李治更为庆幸,自己是将事务交给了皇后处理,而不是放任大臣坐大。所以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女儿的教育问题责备皇后。
若是自己身上的锅分到崔元综等人身上还不够,那就再加上刘仁轨好了。
李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阿菟在离开洛阳的信中还说,因为自己可能不能从刘仁轨这里得到随同出行的准允,大概率只能偷偷地溜上船去。结果看看最后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刘仁轨眼看着阿菟做出了这一系列的表现,在士卒的簇拥之下一并登船,可见他这个做老师的,都被学生给说服了。
就说是不是他不称职吧。
李治说得越发理直气壮:“说白了还是刘仁轨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少了些应变的能力,才让阿菟借势而起,有了顺理成章出征的机会。”
“陛下这说话的语气里又得意上了。”
武媚娘将面前的信又看了一遍,转回到了李治的脸上,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但她能猜到几分李治的想法。
这位李唐的陛下啊,自己早年间不是个强硬脾气,直到被贞观老臣逼迫到了这个地步,这才开始铁血手腕反抗,他显然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明白自己的皇室地位,拿出君臣之分的表现来。
当这份表现并不危及他自己的威严之时,哪怕如阿菟所做的那般出格,李治也只会为女儿维护了大唐体面而觉骄傲。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呢。
“有功者升迁,牺牲者留名……”
武媚娘将这话品味了一番,再想想那被带回来的木板上密密麻麻的姓名籍贯和阿菟为自己留出的那一面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觉得倘若自己身在那士卒之中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恐怕也得为阿菟的表现感到自豪。
而阿菟此举,或许也是在告诉她,弘化公主的处境不会是她们母女将会面对的。
恰恰相反,当权力已被递交到她们手中之后,她们能做的事情远比之前要多!
现在正是时候。
阿菟的年纪还小,她这个皇后的势力也不够强盛。
可那又如何呢?
恰当的时机之中,就像刘仁轨也无法阻止李清月想要踏上出征之路的脚步,陛下也无法阻止她一步步掌握立身之本!
她侧过头来,像是要为女儿扯开话题一般问道:“说起来,这次从青州传来的消息里,陛下对府兵制是如何看的?”
崔元综此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也太急于将自己从公主出走这件事上摆脱关系,所以他根本没敢冒险在青州地界上多留几日,带回来些一手的消息。
他所说的,其实都是青州刺史对他告知的内容。
反倒是阿菟在来信之中,将情况说得更加直白一些。
她既然提到了那个鱼符,也就自然说到了自己是如何用这个鱼符骗开的刘仁轨营中守卫,和赵文振见上面,了解到了底层府兵的情况。
连带着将府兵意图自残以躲避兵役的事情,和州府对于上一轮参战的府兵奖励、抚恤不足情况,都给写在了其中。
而这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府兵制的实行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李治也暂时将女儿的情况都给放在了脑后,接上了皇后的话茬,“此事……倒不能怪苏将军。”
武媚娘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陛下这话好像是在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