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虽然比渡瀛轩的便宜,也还是用了四五两银子,都够家里半月的粮钱了。
正思忖间,祀宫高大的黑檀木门“咯”
一声响,从里面打了开来。
洛溦忙盖好盒盖,站起身来。
嘴里的热糕匆忙咽下,噎在心口,差点儿呛出一串咳嗽。
一个广袖宽袍、绾着子午簪的侍从走出门来,行礼道:“太史令有请。”
洛溦系好盒带,跟着侍从进了阁楼。
阁内极其宽阔高旷,灯烛通明,进门的刹那,抬首间,便觉犹如万顷金光遽然放亮。
阁壁高耸数十丈,四面各角雕云纹斗拱二十八处,对应着天宫的二十八星宿,俯瞰朱柱金扉,焕彩盈光,行走其间,宛如夜行苍穹星斗之下。
待转过前厅侧廊,耀目之色却又渐渐幽然淡去,只余天光自窗牗而入,斑驳落于白珉石地砖之上,明洁静谧。
再往里,似有泉流水声回响。引路的侍从在一处轩室前驻足,躬身道:
“姑娘请进吧。”
洛溦谢过侍从,抱着食盒,独自入了轩门。
轩内光线,又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四周陈设布置皆显素淡,屋中又弥散着稀薄缥缈的水雾,显得有些白茫茫的。东面一处,摆放着一架宽大的玉纱屏风。
洛溦记起前次来,沈逍便是在那屏风后等自己,遂朝前两步,试探唤道:“太史令?”
无人应答。
她清了下喉咙,又唤了声:“太……”
斜后方,传来“哧”
的一声轻响。
洛溦循声回头,见雾气中骤然一点火光烁现,燃亮起一盏灯烛,将四下晕染出淡淡金色。
昙然金雾之中,伫立着一抹极淡的清润水色,介乎天青月白之间,施施然,如玉山而立。
她认出了人,没来得及唤出口的两个字滞在了喉间,先前着急咽下的热糕噎在胸口,一时气促,也不敢再开口招呼,只定定看向沈逍,暗自调整着呼吸,屏息屏得有些面红耳赤。
暗廊下,沈逍执烛望来,见少女微微睁大着眼,怔愣地盯着自己,面颊浮泛出一层嫣色的红晕。
他蹙了下眉,漠声道:“过来。”
洛溦抱着食盒,走了过去。
手指摁在盒底,触了触,感觉尚且有些余温。
馅心还是热的。
要不要,马上请他吃一个?
毕竟,这次是真的有事想求他。
“这个糕点,刚才宫门的侍卫检查过了,我……”
她将食盒往上捧了捧,试着开口。
对面之人,始终沉默,冷如冰塑。
洛溦能感觉到,他又有些厌烦了。
她心里鼓着的一口气悬了半晌,终究还是泄塌下来,收手将食盒收回:
“我……我是觉得每次完事后都特别饿,才带了来,准备到时吃!”
还是算了吧。
点心到底有些凉了,又因为刚才少了一块,豁出了一个缺口,现下一揭盒盖,参差不齐的,又难看,又难吃。
反正不管怎样,他多半也都不会吃自己送来的东西。
所以……还是算了吧。
洛溦临场改口,略觉心虚,小心翼翼地,缓缓抬起眼。
视线沿着面前男子的衣襟,往上,掠过琢玉般的脖颈和下颌,再继续往上,直至撞进了一双寒潭似的墨眸。
沈逍目光静幽幽地在她脸上掠过,却又好似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晃即敛,丝毫漠不关心。
他转过身,淡淡吩咐道:
“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