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只想苦笑。
“能跟在他身边的人是他老婆,”
半晌,吴小佛爷哑着嗓子说道,又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来。“就算是最好的兄弟,也不能陪他一辈子。”
黎簇却笑了。
“我怎么听出来一股醋味。”
他贼眉鼠眼的说,“师傅,我算是理解了,你其实是觉得自己与张起灵张师傅的感情没有深到能够动摇他原则、信念上的抉择——虽然我现在并不知道张师傅非要坚持的原则和信念是什么,但是您自己确实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抱有一种不自信,觉得如果张师傅现在有一个媳妇,那么他肯定更听他媳妇的话,而不是听你的话——于是这瓶醋洒在先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就莫名其妙的吃起了齐蔷蕉的醋——不过我得说一句公道话,那丫头张先生明显横竖都看不上眼。这一整晚,张先生不是盯着鱼头锅里的鱼头,就是在瞧着你呀。”
吴邪烦躁的把刚点上的烟给灭了。
“你小子能再嚣张一点吗?老子给你搞到了假医学院文凭,你齤他妈还真当自己是心理医生了?”
“我在您这儿学不到的东西,您还不许我自学成才吗?”
黎簇无辜的摊开手,“师傅,其实您的思路真的错了。倘若仔细想一想这世间的两种感情,一种是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的爱情,一种是经历过风浪仿佛共生同死的义气友情,或许在您的意识里,前者是要深重于后者的。但是其实并非如此。”
黎簇掰着手指,慢慢的说,“在我看来,这是两种一样的感情,毕竟‘爱’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而唯一区别了这两种感情的东西,其实只有‘性’而已。你对他的老二产生了兴趣,那你就是‘爱上他’了,没有这种兴趣,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友情,可是仔细想来,‘性’其实不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它只是一种行为,而这种行为,又怎么可能去左右感情的重量?”
吴邪听得一愣,不由得有些失神了。
可惜,黎簇终究是个孩子,他不明白,所有的东西都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变故逐渐稀释掉的。吴邪的爷爷当年有过很多过命的朋友,但是文革闹起来的那几年,还不是相互开始揭老底,谁还记得友情是劳什子?虽然件事完全没发去类比张起灵和吴邪的关系,但是当张起灵失忆的那一刻开始,吴邪对他来说曾经具有的那点特殊的价值,如今也随着那倒霉遗传病病发,灰飞烟灭了罢了。
然而,当吴邪眯眼瞧着黎簇年轻的脸时,他竟然怀念起自己曾一路追去青铜门的那种不顾一切。那是年轻,那是虔诚,也是一种能够让人充满力量的感情。
吴邪放下了酒瓶,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当别人的师傅的年纪了,真的不能被小一辈的小瞧了。
“你今晚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睡吧,吴邪把房卡扔给了黎簇,后者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我有事出去一趟,不会来了。”
“哦。”
黎簇说,吴邪马上要甩上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声提醒道,“师傅,记着帮我把帐付了,我兜里没钱!!”
吴邪自然是没有帮黎簇付钱,那财迷豆子对金钱有多么小肚鸡肠,吴邪领教过不止一回,而且仔细想想,当初黎簇被拐卖到巴丹吉林沙漠的契机,好像也是因为见钱眼开。
吴邪在出租车上思路混乱,脑袋里翻腾着各式各样的吐槽。但是对于一会见到张起灵想说的话,却一句都想不到,组词造句都极为困难。
他到达张起灵所住的酒店时,看到张起灵正坐在酒店中庭的一个石雕喷泉边上,用一种吴邪没见过的物件护理一把短刀。这把短刀明显是黑金打制,刀刃并不锋利,但能够从张起灵将短刀抓在手里时手腕的劲道感受到短刀并不轻巧的重量。这种冷兵器在与人缠斗时,拼得就是刀身的重量与落刀时的速度,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非常的高。吴邪觉得这把黑金短刀看起来很眼熟,有点像他初次见到张起灵时,这家伙背在肩上的龙脊背。只不过龙脊背是长刀,这一把则更偏向于匕齤首,比匕齤首略长,刀柄乍看之下是新作的,并且做工比较搞笑,仿佛动漫周边一般,竟是个日本刀的刀柄,不伦不类的效果使短刀看起来非常掉价,不过张起灵是个实用主义者,不太会关心这些细枝末节。
吴邪站在中庭的入口处,远远的观察着张起灵,看着他护理完短刀,就甩动手腕,敏捷的轻轻一抛,再反手抓在手里,比划记几下,似乎并不满意,就又换了一个姿势持刀,明显是在适应着新到手的兵器。
这一番作为倘若再白天,一定非常引人注目,没准很快会有人跑来把闷油瓶围在一个圈子里,一边叫好一边往闷油瓶脚边扔钢镚。不过现在已经是深夜3点多,旅店的中庭里只有一些仅供辨识道路的照明设备,漆黑一片,但张起灵所站立的喷泉里设置了五彩霓虹的景观照明,因此吴邪一眼就望见了这个半夜不睡觉,在花园里装鬼吓人的家伙。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通往绿地的台阶上拾阶而下,吴邪的脚步并不沉重,但是张起灵还是立刻警惕的抬头,朝他望过来,他的穿着在夜风下显得很单薄,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吴邪走近他时,闷油瓶突然轻轻的咳了两声。
“你肺炎刚好,晚上应该好好睡觉休息才对吧。”
吴邪想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他,但是又觉得怪怪的,就忍着没动,只是劝道,“我有点事儿想和你商量,咱们进屋去吧,这里太凉。”
闷油瓶的眼睛在喷泉的霓虹下显得深不可测,他点点头,率先往中庭的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