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
他说,“我并不需要保护,我需要谜底。我相信你是我朋友这件事,但是很可惜,”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就算是朋友,也并不能作为你了解我的证据。事实上,这个世界没有人是绝对了解另一个人的。我的出生,我的经历,没有人能够说他完完整整的知道,或者知道我所探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吴邪被张起灵的顽固气乐了。
“那么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失忆的那天早上睡的是老子家?”
把问题丢给闷油瓶,他反而轻松起来,“你能解释一下那种充满居家的氛围和你自以为苦大仇深的使命,它们之间的超级违和感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对你证明一切已经结束的事实,你刚才提到的那个胖子,他是咱们的兄弟,我也能够给你请来,让他一字一顿的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但是我知道就算胖子来你也不会相信。”
张起灵仍然是闭着眼睛,他的后背微微靠着墙壁,昏暗的灯光下,单薄的像一张照片。
“我不能相信你。”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有可能为了保护我,而欺骗我。我说过了,我想要的,只是谜底。”
这个时候,吴邪突然想,张起灵这幅样子算不算的上一种耍赖皮,还是相当坚韧的那种。如果自己当年也能心一横直接跟三叔耍这种量级的赖皮,是不是绝对能省去这些年被秘密虐得如此苦逼的命运?
——吴邪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无法掌握谈话的走向,无法掌握对话的人。
“而且,你所说的‘能保护我’,”
沉默许久,闷油瓶竟然主动挑起了话题,“这是一种傲慢,我无法信任这种傲慢。”
“那么你能够信任什么?”
吴邪苦笑着看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到张起灵面前,在壁灯昏暗的光源下,张起灵完全淹没在吴邪挺起脊背的影子里。他抬头看向吴邪,警惕里闪过几丝呆滞。似乎对吴邪的问题感到不知所措。
吴邪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鼓起太多勇气,就能把双手紧紧的按在张起灵的肩膀上。他就像往常一样穿着深蓝色的卫衣,所以摸起来手感柔软而温暖。
“如果我求你,你会相信我吗?”
吴邪说,“如果加上我跪下呢?如果加上我全部伙计都给你跪下呢?张起灵,你听着,很多年前,我也曾为了某事挽留你,我以为我自己没那么执着,但是据说在别人看起来,那已经是了不得的死缠烂打了。而现在,我认为自己已经相当执着了,所以你别以为我会很好糊弄,你装装傻,望望天花板,就能把我敷衍过去——基本上不可能了。
张起灵一脸莫名其妙的仰头望他,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这种极富人情味的表情会出现在闷油瓶脸上实在难得,但吴邪早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感叹了。
张起灵说,
“我不知道你这样纠缠,是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结果,因为一个人不可能眨一下眼就信任另一个人,而我也仍会继续我的旅途。”
吴邪立刻说。
“我只要和你做一场约定,或者说一个交易。”
说到此,吴邪不禁有点紧张,放在张起灵肩上的手竟微微出汗。因为不想放下去,他就直接往张起灵的肩膀上摸了摸。他说道——
“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说一些你已经忘记的往事,然后,你去那个有关这件往事的发生地点,只管寻找你的回忆,找到了你就对照一下,瞧瞧我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对你的了解,是不是已经足够帮你揭露谜底。”
张起灵还想再说什么,但吴邪突然弯下要去——这是他今晚所作出难度最高的一个动作,几乎预先支付了他一整个月的勇气——他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张起灵覆盖着留海的前额,张起灵本能的想躲闪,但吴邪也拼了蛮劲,使劲的下压他的肩膀。
这种发展,怎么感觉像强奸他。
吴邪脑袋里猛然蹦出这么一句,他被自己逗乐了,鼻息喷在闷油瓶的鼻尖上,这使得张起灵马上就要狠狠戳在吴邪脊椎上的手指停滞下来。吴邪一抖一抖的继续笑着,张起灵呆愣住,手都忘记要垂下来。
“咱们来打这个赌吧,小哥。”
吴邪闭上眼,感受额头贴合的温热。
“如果我的叙述,能和你自己寻找到的真相,有80以上的真实度,那么就是我赢了。如果没有,就是我输了,倒时候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张起灵慢慢垂下手,他动动脑袋,仍对吴邪亲密的动作感到排斥。
良久,他说。
“你要遵守诺言。”
吴邪移开头,滑下身,几乎跪在张起灵脚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发誓。如果我输了,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你愿意和谁合作就去跟谁合作。就算跟着齐蔷蕉策反我我都认了。”
他握在张起灵肩膀上的手,沉重得像两敦巨石。
“我真的没法接受,你有可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掉。”
张起灵在微怔中轻轻点了下头。
快过年前一个月吴老板最忙的时候。
一方面相应时代号召,他一个生意人,年货都要论‘山’进购,或送礼或做顺水人情,大部分补贴给手底下的伙计;另一方面,吴邪是父母俱全的独生子,眼看着到了年根底下,老年人的空虚病陪同南下的寒潮一起侵袭五湖四海。吴邪的老爹老娘,一年以来基本连儿子的头发丝都没见过,而吴邪所有嘘寒问暖的电话基本上都是给黎簇打过去、张起灵转接的。吴邪身为一个合格的不孝子,父母那边绝对是不到年根底下绝不显形。